即使她很適應在天山的涉行,但也是很喜歡這種被照顧的感覺。
翟容感覺著她對自己的全心貼合,在酒宴上的醋勁也就慢慢消退下來。
她跟盧五郎之間那什麼“有證據的一見鍾情”,問若若肯定是問不出來的。她已經在他面前回憶過無數次自己小時候的情景了,每一個能說出來的細節都跟他和盤托出了,並沒有什麼盧五郎的身影。
翟容抬抬眉毛,趕了十幾天路才追上秦都督的軍隊。十天前,完全脫離了承啟閣的保護,更是每晚擔驚受怕。今晚,至少可以將安全的事宜,交給這支軍隊暫為承擔了。
他合目休息著:證據……到底是什麼證據……翟容帶著好奇,慢慢入睡了。
第112章 證據
沙洲城; 暗青色的房屋如層層重墨,隱橫在深色的濃夜之中。屋頂上覆蓋著潔白積雪,給城池增添了一分輕盈和潔淨。
在那座神秘的承啟閣府邸之中; 大多數官員都歇息下了; 只有幾間屋子零星亮著燈。
東首第三進屋子裡,一座七枚扶桑鳥樹形燭臺上; 七支高低不同的淺黃色油蠟燭,滴落著肥厚的蠟珠; 火苗拉得有五六寸長。
燭臺前的紅油髹金箔案桌前; 端坐著一高一矮兩個男子。
黑衣高挑的是翟家主; 灰色僧衣的是長清。
長清已經請了河西的大僧,為自己完成了剃度,如今頭上的短髮盡數被剃去了; 越發顯得法相端莊。
兩人面前是一盤棋局。
縱橫分佈,黑白沉浮,一切金戈鐵馬、殺伐踐踏,都在無聲中結束了戰場硝煙。
翟家主擲下自己執的黑子; 長長吁出一口氣。
他身為河西密諜總頭目,在等待情報、思考佈局時,下棋手談是他時常用來打發時間之事。可是; 他今日從早上一直輸到如今的深夜。
“先生棋藝之高,深不可測。”翟羽將桌面的棋子一枚枚撿起來放在玉缽內。
長清道:“翟家主公務繁忙,沒有投入棋道而已。”長清很多個日夜,都是自己畫了棋局在沙土上; 自對自弈,將自己十五歲前在中原背過的棋譜一局局推敲琢磨,棋力自然十分過人。
兩人見夜色已深,便命僕人過來上水。
翟羽有收子覆盤的習慣,一枚枚棋子撿著,有些沒想透的地方還重新放一放,看一看。
長清端著熱氣騰騰的瓷杯,說道:“翟家主,恕我直言,你心裡應當是非常反對你家二郎娶我妹子的。”
“先生如何看得出?”
“將心比心,”長清道,“天山之行,是死士之行。我若是翟家主,我也捨不得自己兄弟跟我家嫣兒有什麼瓜葛。”
“可是先生說過,不求你家妹子回,但求星芒教亡。先生能夠說出如此慷慨豪邁之語,翟某又有什麼不捨得的?”
“嫣兒不同,嫣兒已經是摩尼奴了,她沒有選擇。”長清道,“而翟家二郎,他身居輔史之位,你們高手如雲。我猜測,他應當不是這次前往天山的惟一人選。”
翟羽手中棋子輕脆地敲擊了數下,道:“如先生所言,他非但不是第一人選,當初,還是第一個被剔除的人選。”
長清問道:“你們怎麼會同意讓二郎君去?”
“他確實比旁人強。”翟羽道,“這兩年他花在西域的功夫,沒人能及他。”他說,“而且,我相信他一定做了一個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
長清注視著他。
翟羽道:“這些年,我看著我的友人、同袍,甚至是妻子,一個個從我面前消失,深入天山之境。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跟他們任何一個人一起去。或許從大局考慮上,這是不應當的。但是我在其中受到的折磨,這些年都無法消減。”
他說話之時有著淡淡的哀痛,他也四十尚未到,卻已經鬢髮前出現了縷縷銀絲。翟羽道:“如果能夠重新選擇,我希望能夠與他們在一起。”
長清沉默了。
當這個世間,自己在乎之人,一個個離開,而自己卻因為某種原因守在原地。這種生,是何等寂寞的生。
半晌,長清才道:“你何必顧左右而言它呢?這些都不是主要的原因。二郎君說服你們,應該靠的不是這些事情。”
翟羽眼角起了一道笑紋:“先生敏銳。如今他們也走遠了,我不妨直說。為了避免摩尼奴落到巨尊尼手中,增強對方的功力。這一次天山行一旦到了無法繼續之時,我們決定,不能讓星芒教徒得到摩尼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