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包好,看都打翻了。”
秦嫣縱然在戰場上再自信,她畢竟是在天疏潭裡睡了五年。她在時羅漫山的成長也就短短几個月,私底下待人接物的樣子,跟自己十七歲差別並不大。
此刻這一聲聲彷彿若若復生的笑鬧聲,傳到翟容耳中,似有一把尖刀割上了他的心頭,一滴一滴生生淌出血來。
“鹿荻你吃一塊吧?”馬車外,秦嫣正在往鹿荻嘴裡塞一塊糖。
“去去去!誰要你喂?”鹿荻皺眉不耐煩地連忙推開了她。
秦嫣笑了,繼續作勢要將糖果塞到她的口中:鹿荻那種一臉反感,將她死命往外推的樣子,其實……其實跟郎君有時候特別像。只不過,鹿荻是真的討厭被女人這麼碰來碰去;郎君只是那時候年輕臉皮薄,覺得難為情,心裡是高興著的。所以,秦嫣沒有真的用力塞入鹿荻的嘴裡,只是玩了一會兒便鬆了手。如果是郎君的話,那她是無論如何要將糖果塞到他的口中的。哪怕他再不愛吃甜食,也會乖乖吃下她手中的糖果。
秦嫣看著方才追著她和鹿荻那些閒散人都已經不再出現了,對鹿荻道:“好了,沒人跟著我們了,我們去逛街吧?”她伸手戴起那件青灰色的兜帽來,將自己整個人包起來。又拿了一件給鹿荻,“汗王,我們先去哪條街?你給我帶路,我還沒有來過高昌呢。”
鹿荻帶著她,退出馬車後面,向著高昌國的熱鬧夜市走去。這兩天已經快要到元宵了,西域各國來高昌過節的人不少,大街上很快就熙熙攘攘起來,人們歡笑著去商棧街道里,尋找各種有趣的貨物,看各處有趣的表演。
赫連成城終於可以放鬆了。
這馬車外站著一個叱吒風雲的女蘇尼,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張駙馬”連妝容都沒化,被發現了就事情不妙了。赫連成城一直全力控制著自己的每一寸動作。此刻輕鬆下來,想跟翟容隨便扯幾句,等到暮色上來,可以掩身,就離開這輛馬車。
誰知他抬起雙目,在一抹微黃的殘陽照射下,他看到翟容面容慘白,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赫連成城從懷裡掏出夜照珠,衝著翟容的臉上一看,他的額頭溼漉漉的,涔涔冷汗已經將他的鬢角都濡得溼透了。
“二郎,你怎麼了?”赫連成城出手去搭他的脈搏。他知道他自從在秋格明塔什的山崖下身受重傷回來以後,身子始終都不太穩,問他何處不舒服,也從來不肯說一句實話。如今見他神色極差,心中十分擔憂。
赫連成城雖然男女雙殺,但是隻對那些十三四歲身嬌腰軟的少年感興趣。比如五年前跟他輾轉西域的那個“合歡”,前兩年也因為年紀漸長,被他出了一筆錢打發出去了。另外找了個更年幼一些的“合歡”養著。對翟容和小紀這種成年男人,是不折不扣的兄弟情誼。翟容對他來抓自己的手腕,倒也沒有特別反感。只是淡淡避開,拉下馬車車窗上的厚牛皮簾子,道:“天黑了,你快走吧。等會兒進城的人太多了,你就出不去了。”
“你也快些回宮,讓落柯給你煎藥。有什麼不要硬撐。”
“出去!”翟容忽然擰眉厲聲道,也不知什麼事情又觸犯了他。
赫連成城這五年多來,也看慣了他各種作天作地的模樣。橫豎他再作天作地,也不會拿著高昌十幾萬民眾的性命,唐國千里邊線的安危,去攪和成為一團血肉漿糊的。阿城嘆口氣,開啟一個窺視暗孔,待到等到合適機會,便從馬車的一道小門邊,蛇一般地滑出。裹上披風,遮住臉面,人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馬車。
待到赫連成城從馬車裡消失,翟容頹然倒在車壁上。
彷彿虛脫了一般,他渾身的力氣全都不知散到了何處去。娜慕絲方才那刺耳的笑聲,魔障一般出現他的耳朵裡,他艱難地想將這虛幻的聲音從自己識海中趕出去,卻怎麼趕也趕不走。他的臉上越發扭曲,滿是痛苦之色,胸口悶疼得幾欲作嘔,一雙桃花眼慢慢泛紅,幾乎像是要流出血淚來。
他的牙關緊緊咬著,手指痙攣著扣住自己衣袍的邊沿,似乎要將什麼東西撕碎一般。
——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居然敢帶著那張若若的臉,在他面前,跟旁的男人卿卿我我!
她竟敢這樣?!
他的手指顫抖著探入自己的胸襟中,摸到那隻系在自己脖頸中的金盒子。裡面是若若的一塊殘骨,還有她當做寶貝一般一直想要留在身邊的玉玦,這是他們的聘禮。卻因為種種原因,若若總是不曾焐熱就不得不脫手。
可憐的若若……
她那麼貪吃,為了杏香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