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陳璟卻覺得略有遺憾。
他不算戲迷,卻也愛聽戲。平日裡得閒,總有去戲院坐坐。
後代的崑曲,鑼鼓鏗鏘,旌旗漫卷,臺上佳人拋水袖、回流眄,穠麗嫵媚,勾人魂魄,依依呀呀的唱腔,讓人骨頭裡都酥了。
那樣的戲曲,才令人回味。
這個年代的雜劇,沒什麼底蘊,完全沒法子比。
看了片刻,陳璟就挪開了目光,轉而看船廳裡的人。
旌忠巷陳氏的堂兄弟,除了比較英俊的陳二和比較紈絝的陳七印象深刻,其他人連臉熟都做不到。
滿場全是陌生人啊。
“央及……”一個穿著鴉青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直裰的男人,有氣無力喊了聲陳璟的名字。
陳璟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循聲望去,饒是陳璟自負淡然,也駭得一時無語。
“三叔,您……”陳璟轉臉,看到擠到他鄰座的男人,頓時語塞,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這人是他的三堂叔。
每年除夕的時候,陳氏要祭祖。祭祖之後,大家吃個團圓飯。去年除夕,陳璟第一次參與陳氏祭祖。
飯後,大家消遣說話。
三堂叔新得了一張棋枰,拿出來顯擺。
那是一張碾玉棋枰,三叔花了五十兩銀子買回來的。棋枰的確很漂亮,愛下棋的人看了都會動心。
既然有了棋枰,大家就提議下一盤。
三叔的棋藝,在陳氏家族是公認無敵的。大家一個個敗在他手下。
陳璟一直在旁邊看。不知誰使壞,推陳璟:“央及也去領教一盤……”大概是覺得陳璟又悶又傻,只會讀死書,不會下棋,想看他出醜,找點樂趣吧。
“來,央及也來,三叔讓你十子。”三叔呵呵笑著。
三叔是個很和藹的人,小輩們都喜歡他。
他倒不是想為難陳璟,而是沒見過陳璟下棋,有點好奇這孩子資質如何。陳家眾人的棋藝怎樣,三叔都知曉。
陳璟推卻不過,只得陪著下了一盤。
很快,他就把陳家公認的棋聖三堂叔殺得片甲不留,三叔和圍觀的眾人當時都傻眼了。
“三叔,您的棋藝差強人意嘛。”陳璟如實說。
從此,這位三叔只要有機會,就要纏著陳璟,讓陳璟陪他下棋。每次,陳璟都要把他虐的死去活來,然後他哇哇叫,說陳璟使詐。
饒是這般,下次他還是要找陳璟下。
陳璟覺得,三叔有點自虐症。
玩笑歸玩笑,三叔是個很好的人,沒有長輩的威嚴,也不輕浮,很親切。他的棋藝,在普通人裡,算是高超的,只可惜遇上了陳璟。
三叔心寬體胖,慈顏善目。
可是,現在陳璟看到的,是什麼啊?
“三叔,您……您這是腹瀉吧?”陳璟頓了頓,理了下心緒,仔細瞧了瞧三叔的面相,才道。
坐在陳璟身邊的三叔,臉色蠟黃,消瘦單薄,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臭味。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半個月前,陳璟還跟他下棋了呢。半個月不見,一個比較喜歡的長輩突然暴瘦成這樣,陳璟覺得觸目驚心。
“是啊。”三叔有氣無力,眉宇緊皺,“宴席什麼時候開始啊?我特意來給老爺子賀壽……”
說著話兒,他肚子一頓咕隆咕隆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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