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早已被上陽君的軍隊亂刀砍死,屈辱地懸掛菜市口示眾三日,死相悽慘,令人目不忍直視。
徐子楣心道如上陽君藺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公子霽難有活路,是以言辭之間履含疑慮。
但今日在朝堂上聽張庸說來,公子霽竟尚存人間,他驚駭不止。時至如今,才暗暗嗟嘆,他這右尹之位,做得當真不如人。
“公子霽?”桓夙也早認定人已死在堯城叛亂之下,沒想到竟然峰迴路轉,人竟藏在衛國。
張庸道:“然。這公子霽非但沒死,反而被上陽君藏在衛國,已被軟禁。”
桓夙頷首,“依張卿之見,如今的公子霽,孤該如何?”
那張庸雖然耿直,卻也並非愚魯之輩,早已猜到了桓夙的心意,便刻意講話頭還給了桓夙:“大王心中有數,老臣附議。”
這一君一臣公然在朝堂之上打啞謎,眾臣困惑不解,原本不是有人揣測張大人暗中夥同衛國謀逆麼?
沒想到事態的演變到了最後竟變成了——
左相張庸任令尹之位。
自從卜諍之禍後,楚國令尹之位一度空懸,各位大臣本有心爭取,奈何張庸徐子楣珠玉在前,又本是楚國重臣,理應得到提拔,他們便生了退心,可惜大王似乎無心此事。
可如此關頭下,忽然欽封點人為令尹,大王果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這一舉動成功扇了那奏報之人的耳光。竟無人敢質疑,無人再敢多言一句。
“王上已下令往衛國迎公子霽了?”杏花林裡,擺了一局棋,黑白子在縱橫之間捭闔成列。對弈之人,正是微生蘭和桓夙。
微生蘭在楚王宮住了一個月,大王也沒有放人的意思,他自個兒也覺得不大自在,本以為桓夙是藉此軟禁自己,並將來予以重用,但今日朝堂之上,桓夙公然欽點張庸為相,那便是自己想錯了,可想錯了,到底又是什麼用意?難道僅僅只是為了給王后安胎?
微生蘭第一次發覺,這個徒兒行事莫測不遵常理,竟一時難以揣摩。
桓夙從容落子,淡然道:“師父當年教導夙兒,可用之人,那便是友非敵,孤要的是楚國的太平安邦,是我楚國的五十年鼎盛,萬邦不敢來犯,而不是一個天下。公子霽,留之有益無害,孤將來要借他之手,安撫鄭國民心。”
“該如何做,看來夙兒已經想好了。”
桓夙又落下了一子,“師父呢。”
師父,你該如何做?
五年教導陪伴之義,如何取捨?當年一葉扁舟遠去萬里,六國為相,天下誰人不有心拉攏,誰人不知微生蘭大名,這楚國,可還是你夢魂所往、心中所向之處?
桓夙暗暗抿住了唇。
微生蘭沉吟了一番,“待見過搖光,我便該離開郢都了。”
“師父。”桓夙抬起眼瞼,“孤要的東西,師父很清楚,將來師父不論留在哪一國,都是孤的心腹大患。”
“所以王上不能放在下走?”微生蘭略有失望,他沒想到桓夙到如今竟還慳吝到這個地步,今日楚侯在朝中,朗朗出言任用張庸為相,原本他還是驚喜的。
“師父,你別為難夙兒。”桓夙放下了白子,確實不必在下了,他已經慘敗無歸。桓夙這些年對弈棋之道沒有半分鑽研,甚至還不如當年微生蘭離開時的棋道水平,下不過日漸精益的微生蘭是在情理之中。
“並非為難,夙兒,師父要的道,和你的不同,這天下誰人成為霸主,都不是師父願意看到的,但師父知道,你能做到。”微生蘭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自今以後,師父絕不會與你為敵。”
那是自今以後,桓夙很清楚,在這之前,這些年微生蘭曾經走遍六國,勸說六國國君締交合縱。
將來的天下,是桓夙獨霸南方的天下,所以那聯合的六國,必定是他最大的牽制。
但微生蘭有一點說錯了,他們的道,是同的。
他從未想過要取這九州四海。
天地的廣袤,永遠在於它的險遠和未知,而他的心,雖大也小。若有涉足九州之時,那必定是他,青衫白馬,與妻兒攜手同遊,不是在戰火和鐵蹄的騷亂之下,看盡白骨露野、山河瘡痍。
“師父要隱退麼?”
微生蘭長嘆了一聲,“夙兒,臨去前,師父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我入宮自請為師教導你,其實是存了私心。”
桓夙挑起眼簾。
“我曾卜過一卦,天下大勢,必將因楚國幼子改變,可我不知那個楚國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