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利微笑頜首,眼望燕郡,只聽城內一陣大喊,城門在“隆隆”聲中開啟,大隊契丹勇士策馬而入,這才終於定下心來。
榮哥長老又道:“不知大郎君下一步做何打算?我家小卜登願為大郎君去取懷遠軍城,免得大郎君還要再勞累一趟。”榮哥長老共有三個兒子,卜登是唯一活下來的。此時見圖利心情不錯,便舉賢不避親,也想讓兒子有個出頭露臉的機會,將來部族中也好說得上話。以榮哥長老對圖利不遺餘力的支援,這原是小事一樁,何況懷遠軍主力已經潰散,卜登前去奪取懷遠軍城是萬無一失的事情,料想圖利也不會駁了他的面子。
誰想圖利竟然搖了搖頭,榮哥長老就是一愣。
只聽圖利緩緩道:“燕郡以東,包括懷遠軍城,歸烏隗部,這是我和乞活買大人約好了的……這次幫他掃了懷遠軍主力,算是一個添頭,也可以幫我穩固燕郡形勢。”
能讓圖利做出如此之大的讓步,榮哥一聽便猜到了箇中緣由,必然是乞活買答允了圖利,烏隗部支援他成為品部俟斤。只不過這麼重大的事情圖利竟然一直到現在才告訴自己,卻令榮哥微微有些不快,自從小郎君兀裡出走之後,圖利就變得不太輕易相信別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獨斷專行,不和大夥兒商量。但好在圖利眼光敏銳、作戰勇猛,至今未曾遭遇挫敗,更將品部控制的地盤和丁口足足擴大了近倍,在這樣的大功面前,些許瑕疵又算得了什麼呢?
圖利又道:“榮哥大叔,燕郡一應善後諸事就拜託大叔了,我打算兩日後返回柳城。”
榮哥有些詫異:“怎的那麼快?”
圖利淡淡道:“述律家的阿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前日又遣人來催了我一次,他們和唐軍的交手正在緊要時刻,想讓我從榆關方向撕開一條口子。”
這又是一樁榮哥長老不太明瞭的交易,他只是大概知道,似乎迭剌部那些貴人們正在開始轉變風向,要支援圖利成為品部俟斤,只是具體條件圖利誰都沒說,難道攻打榆關便是其中之一麼?
圖利忽然微笑道:“還有我那個弟弟,聽說在白狼水畔過得不是很好,我這個當哥哥的,無論如何要去照看一二的。”邊說邊摸了摸鼻子。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榮哥卻知道,這位當哥哥的,對自家那個弟弟恨到了什麼地步,每次圖利去揉摸鼻子,都說明他的憤怒和痛恨已經到了極點,那是他下令殺人的習慣性動作。
榮哥對此不好再說什麼,忙岔開話題,問道:“城裡的女真人怎麼處置?”
圖利道:“老規矩吧,匠戶揀選出來押送柳城,其餘男丁高過車轅者殺。婦人和孩子分給勇士們為奴。”
榮哥猶豫片刻,道:“聽說迭剌部、突舉部在和女真人、奚人、室韋人作戰之後,已經不殺俘虜了,他們甚至還用俘虜為前軍和輔兵。聽說大於越也十分贊同和倡議,說這是行仁恕之道。還說咱們契丹人要想真正崛起,很多東西要向中原漢人學習。”…;
圖利皺眉道:“峙城頑抗,不屠全城已經是寬厚了。漢人許多東西是很好的,但也不能全部照搬,咱們畢竟生長在草原之上,很多事情還是要按照草原的規矩來,咱們契丹人那麼多輩傳下來的東西要是都改了,還能叫契丹人麼?再說了,要這些女真降人替咱們去打仗嗎?你能放心?我是不放心的,他們也不會打仗!”在契丹人的話語中,一直稱呼靺鞨人為女真,後世中原各朝對靺鞨人後裔的“女真”稱呼,便得自契丹人。
圖利給榮哥長老留下了正兵和輔兵各二百人,便率領大隊返回了柳城。
柳城原為營州都督府治所,向為大唐在關外統治和羈縻各族的中心。隨著唐軍退出關外,柳城便逐漸為奚人所據。其後,契丹開始興盛,將奚人逐出了營州,柳城於是被遷徙來此的契丹品部佔領,成為了品部的牙帳之地。這個時候的契丹人,連續出了幾個眼光卓越的大人物,帶領整個部族開始了向中原漢人學習的程序。到了大於越釋魯掌握大權的時代,契丹人的生活方式也從遊牧漸漸轉向了半遊牧半定居,對於城池的需求和熱衷也成為了一種風尚。
在佔據柳城之後的幾年裡,隨著頻繁的東征西討,品部將擄掠而來的各族匠戶、奴隸集中到了柳城,在這座城池中大興土木,逐漸恢復了幾分當年營州都督府治所的氣象。
柳城人丁素來糟雜,漢人、契丹人、奚人、靺鞨人、室韋人等等,都以柳城為貨物集散和發賣之地,因此,這裡也是關外的一處重要中轉站。關外各族往來聚集於此,相互通婚,很多人甚至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族,是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