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
沒想到此時此刻,在她身邊幫她陪她的,居然是這個她一直排斥抗拒的,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她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也許是她吐得聲音有些嘶啞,墨恩沒有聽清,走近床邊問:“嗯?什麼?還需要什麼?”
李慕兒看著籠在面前的身影,突然覺得從前都沒有好好看過他。現在這樣仔細瞧著,他雖然長得硬朗,可是不擺臭臉的時候,倒也是很溫暖的。那嘴角好像生來就掛著上揚的弧度,只是平時他都刻意壓下了吧。眼睛也是,此刻明明溫順的很,看來他常帶著的陰冷眼神,都是裝出來的。
“沒什麼,”李慕兒收回注目,鄭重地又說了句,“謝謝你,我說,這一次真的謝謝你。”
“哼,”墨恩冷笑,“知道就好。”
李慕兒抬頭衝他感激一笑。
她滿臉都是淚痕。
滿臉都是蒼白。
卻還是對他笑笑。
墨恩心想,這死丫頭,心可真夠大的。
李慕兒累極了,動了動身子換個舒服的姿勢,正猶豫著接下去該怎麼辦,卻被肚子裡的微妙動靜震住。
墨恩看她動作突然停頓,以為她哪裡不好,忙又俯下身問她:“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噓,”李慕兒神秘兮兮地讓他噤聲,手輕輕地左右摸著自己的肚子,最後停在一處,抬眼望著他驚喜地說,“他在動,孩子在踢我。”
墨恩鬆了口氣,但面無表情。
李慕兒被這胎動搞得心情很好,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這麼明顯的胎動,她的孩子很好,他沒有事,他沒有被打掉。
肚子裡那位適時地又踢了她一下,李慕兒不由笑出了聲。
然後她很自然地去拉墨恩的手,把他的手覆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墨恩很快感覺到了手心柔弱的一下跳動。好像裡面那個小傢伙使出全力重重的和他擊了一掌,卻是隔靴搔癢,只給他如此綿軟的一記觸感。
他的嘴角不自覺就要扯起。
甚至手掌微動摸了摸那一處,想要安撫安撫裡面那位才受了好大驚嚇的。
他的手腹粗糙,卻帶著滿滿的安全感。
至少此刻,李慕兒是這樣覺得的。
這雙手也許沾染了許多鮮血,也許參與了許多陰謀。可是現在,他只是這樣輕輕的放在她的肚子上撫了撫,就足以帶給李慕兒無與倫比的安心。
李慕兒有些心酸。
如果此時陪在身邊,和她一起感受孩子胎動的人,是朱祐樘,那該有多圓滿。
墨恩看見她的眼眶漸漸溼潤。
眸中燭光晃動的那璀璨一下牽動了他的神經。
該死。墨恩心裡暗罵了句,她一定是想起孩子的父親了。
那一個個她獨自度過的深夜,那一場場她堅忍面對的心驚,孩子的父親在哪裡?
他猛地把手從她手中抽出。
又不是老子的孩子,老子樂個什麼勁兒。
李慕兒有些錯愕,心下暗道這人真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孩子也學乖得不再動彈,四周靜謐一片,李慕兒收回差點湧上的愁緒,尷尬地笑道:“看來孩子沒事了。那就好,不枉我苦膽水都快吐出來了。”
“嗯。”墨恩只應了一聲。
李慕兒虛咳,“那個,要不我回去了。”
“回去?”墨恩這才臉色有了波動,“你真就這麼不怕死?”
“嬤嬤只是不喜歡這孩子,對於我,她是萬萬下不了殺手的……”
“我沒有開玩笑。現在要墮胎,就等於要你死。生的時候也一樣,生下他,你可能也會死,我告訴過你的。”
李慕兒聽得心驚肉跳。
可是她心裡面沒有第二個念頭,只有哪怕死也要生下來的決心。
問題是,她死了,嬤嬤可能幫她帶孩子嗎?
“不行,我不能死!”
她死了,孩子也是死路一條。
“你可不可以幫我?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墨恩又是一聲冷哼,“憑什麼?”
李慕兒被他問住。
是啊,憑什麼?他憑什麼幫她?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麼要求人家為自己做事?
回想起來他說過她的癥結所在,無法,只能去求馬驄。
李慕兒掙扎著欲起。
“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