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的手便這樣無意識地撫上了她的臉頰。
他面上淺帶笑意,蒼白的唇角揚至某一個弧度,就會頓時橫生難以說清道明的妖嬈。
李慕兒以前總是受用。
臉上癢癢的,缺牙的那處早已沒有感覺,心上缺的那塊,似乎也正在慢慢填滿。李慕兒心頭一動,望著近在咫尺的熟悉臉龐,突然不知該作何回應。
半晌,在朱祐樘殷切的眼神注視下,李慕兒還是掃興地說出:“皇上,您不必為了我而納鄭金蓮。從今往後我依然是您的女學士,這便是我最後的決定了。”
朱祐樘情緒十分平靜。
經過這許多日的努力,最終得到的仍是這個答案。朱祐樘卻沒有絲毫意外,彷彿從一開始就看穿了她這個人。
唇角的笑意隱去,寡淡的神情復現。他的手輕輕滑落,握住她受傷的五指,輕輕念道:“我明白了。”
燈火映著案上筆墨,也映在他的臉上,唯獨兩人牽著的手,隱沒在黑暗中。
…………………………
時近清明,京城的天氣已經極暖,李慕兒的手傷尚無完全恢復的跡象,可於她而言也不打緊。她盼著朱祐樘帶她去見貴客之時,貴客卻以令人吃驚的方式粉墨登場了。
朝廷對迤北蒙古族的朝貢特別重視。朝貢使臣一入明境,其衣食住行幾乎全由朝廷包管。
禮部會差官員先前往大同,會同鎮巡等官,將使臣逐一譯審,分豁使臣若干,隨來男婦若干,赴京若干,存留若干。
也就是說,來朝貢的人,並不是都能入京的。
最近的一次朝綱,應當是在弘治三年,定下“韃靼許一千一百名入關,四百名入朝;瓦剌許四百名入關,一百五十名入朝”,這樣准許入京的人數合為五百五十人。
這五百五十個以內的使臣和隨行人員還都要統計造冊。一方面是保證其飲食起居,一方面是作為賞賜的依據;對所進和帶進的物品要區分等第、造冊蓋印、發給勘合,這也是為了按物給賞。
結果入京到了會同館核對時,瓦剌方少了人數,還少了物品。
禮部每關每道必會查驗,不會出差池,那麼照這情形看來,只能是瓦剌方自己出了問題——監守自盜。
瓦剌人卻認為是韃靼使臣趁他們不備,殺人越貨。
兩方有好鬥者,私下大打出手。
☆、第一八八章:韃靼熟人〔收藏4000加更〕
丟了幾樣東西事小,傷了三方和氣事大。無奈,朱祐樘只好親自出面安撫瓦剌與韃靼的頭領,將賜宴提前到了當天。
李慕兒與馬驄分立朱祐樘兩旁,望著眼前的韃靼使臣,雙目圓睜,一副吃驚之相。
為首的健壯少兒郎,女扮男裝的婦人,鬼靈精怪的小姑娘,三人雖都換做蒙古裝束,卻分明眼熟於底,正是那日在澹煙樓滋事的故人!
三人此時亦是瞠目結舌,回望著李慕兒,顯然沒有料到會在此地遇見她。
一番禮讓,眾人依次就坐。
瓦剌來使一個叫蘇合,一個叫牧仁,看起來斯斯文文,八成是文官。
而韃靼這三人,除了小姑娘其木格眉清目秀,其他兩人面相看著就兇。
少年自稱巴圖,婦人阿古拉,仍舊不說話,卻與少年平起平坐,同為一桌。
李慕兒知道這頓飯吃得不會痛快,果然,幾人屁股還沒坐熱,蘇合便用流利漢語道:“陛下,此次貢品失竊事件,絕非吾等疏忽。”
牧仁接話道:“不,陛下,確是我方疏忽大意,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
朱祐樘靜靜抿了口茶,或許是等著聽韃靼方有何說法。可他們的心思卻早已不在這樁小事上,巴圖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李慕兒。
朱祐樘抬眼瞧見,眉心立即揪了起來,不滿地轉移他的注意力道:“此事巴圖大人怎麼看?”
巴圖這才收回眼神,卻轉而看向了其木格。其木格瞥到,立即回話:“皇帝陛下,關鍵不在於我們怎麼看,而是您怎麼看。這等小事想必陛下也不會在意,西邊兒現在日子過得寒酸,還請陛下不要怪罪了。”
其木格這小姑娘當真厲害!李慕兒這樣想著,難免抬頭看她一眼。便這一眼,就與其木格視線撞了個正著,並且後者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蘇合與牧仁哪裡聽得了這樣的諷刺,眼看著就要發作,朱祐樘適時打圓場道:“這樣吧,這些東西就當朕已經收下了,還照封冊上的數額回禮。只是這人,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