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外面很安靜,應該是爺爺和小謹以為自己睡下了,手腳都輕了起來。再過得一會兒,窗簾外沒有一絲光亮了,整個村子都安靜了下來。
阿薇輾轉間想起了父親母親,想到如果他們能看到自己出嫁,那該多好。小時候,騎在父親背上,父親說,等她長大了,一定要為她挑一個好夫婿。
她自己也說不準什麼樣的才叫好夫婿,長相過得去,踏實勤快,家裡不太困難,知道疼媳婦兒,應該就算不錯了吧。月蘭總說她家倉升好,在阿薇看來,倉升就是這麼個人。
無邊無際地想了許多事兒,她終於壓下出嫁前的緊張滋味,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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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阿薇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夢到穿著大紅喜服的新郎來給自己揭蓋頭了。
自己害羞,低著頭不敢看他。他揭了蓋頭就挨著自己坐下,很溫柔地跟她說話,又拉了她的手,他的手比自己的大,很溫暖。
她大著膽子側頭看他,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明明離得那麼近,他的臉卻很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睛,終於能看清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柔情而深邃,裡面有她的影子,他的唇微微勾起,笑得那樣溫和。她湊得更近了些,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然後她終於看清了,這是張熟悉的臉……
也正因為看清了,她才驚醒過來。因為夢裡的新郎竟是那位經常來補瓷器的儒雅客人。
阿薇下意識捂住自己火燒火燎的臉,覺得羞愧自責不已,她白天裡絕沒有過這等妄想的,怎會做這樣沒羞沒躁的夢?
這時,房門被敲響了,小謹在外面喊道:“姐,爺爺叫你起了,免得誤了時辰。”
阿薇應了一聲,這才發覺天光大亮,好久都沒這麼晚起了。
她洗漱一番,吃了爺爺讓小謹端來的荷包蛋,換上前幾日男方遣人送來的紅嫁衣,卻坐在鏡前發愁——她既不會梳婦人頭,也不會塗脂抹粉。家裡甚至連脂粉都沒有。昨天還記著跟月蘭說這事兒,讓她幫自己弄的,後來月蘭說今天來不了,自己便把這事兒忘了。這會兒要臨時找人,只怕耽誤了吉時。
沒想到,這檔口家裡便來了個巧手的婦人,聲稱是男方請來替新娘子裝扮的。
阿薇由著婦人施手,見鏡中的自己有了幾分不同於往日的明豔,心下更加感激男方有誠意,考慮周到,眼睛不由去看一旁的庚帖,告誡自己,往後心裡只能有庚帖上的那人,再不能做那樣荒唐的夢了。
幾刻鐘後,門外一陣吹吹打打,一頂簇新的大紅花轎停在了門口,村裡人頓時都出來圍觀了。阿薇知道該出門了,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屋子,又從桌上的匣子裡取出了一隻手鐲。手鐲兩邊用絲線纏繞著修補了斷裂,這是母親留下的遺物,阿薇將它套到了手腕上,這樣,如同母親看著自己出嫁了。
不一會兒,媒婆進門給她蓋了蓋頭,將她背了出去——要上轎了。
村民們看不到阿薇蓋頭下的模樣,只覺得那緞面刺繡的紅嫁衣是從未見過的好看,襯得新娘子的腰身纖細,衣袖下搭在媒婆肩上的手指白嫩得跟水蔥似的。一時間,圍觀的村民們當中,女的嘖嘖出聲,男的暗自讚歎。
小謹卻嘟著嘴,心裡莫名難受。
喬老頭走過來,將一個紅色的扎口小袋塞到阿薇手裡,低聲道:“自己留著用。”
阿薇捏在手裡,知道那是些碎銀,她一時竟覺得有些傷感,出嫁了,就不能時時看顧自己的親人了,往後自己和小謹都不會再常伴爺爺左右,不知道爺爺會不會有些寂寞。
媒婆把阿薇放進了轎子,喜慶的樂聲再度響起,花轎蜿蜒而下,直到離開人們的視線。
好久好久,村民們都散了,喬老頭和小謹還一直站在那裡望著,望著那光禿禿,佈滿白灰的山道。
日頭偏西了,喬老頭已經回了屋裡,開始收拾給媒婆轎伕歇腳而擺起的桌子,待收拾完了,就燃起旱菸,坐在院子裡抽起來。連著兩日招呼、應酬、收拾,他累得腰痠,面上卻笑容不改。
小謹還呆呆地站在外面山道邊,彷彿姐姐還能像往常一樣,提著工具箱,帶著甜笑,從山道上慢慢上來。
看著看著,還真有個女子從山下上來了。
“小謹,你姐的花轎出門沒有——”那女子幾乎是邊跑便喊,到山腰時,已是氣喘吁吁。
小謹這才看清楚,是月蘭。
“出門有半個時辰了,你來晚了月蘭姐。”
月蘭已跑到小謹跟前,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