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的舅媽王氏也曾躲在牆邊偷聽過裡面的熱鬧,只不好意思進來。王屠戶的老婆倒是大大方方來看的,還跟喬老頭說,辦席買肉的話儘管到她家攤子上去,會算得便宜些。
眾人一面對著聘禮豔羨,一面免不了對男方打聽。
喬老頭卻不提鰥夫二字,只說小夥子家人在覃州做生意,便按覃州的規格下聘。
過得好幾日,這股看聘禮的風才停歇下來。
那頭也來了準信兒,成親的日期竟定得很近,喬老頭便忙碌起來,一邊替阿薇置辦嫁妝,一邊還要操心花夜酒席的事宜。出攤的傢什倒難得蒙塵了。
轉眼便到了成親前夕,喬老頭請人在院中和門口統共擺了十多桌酒席,每桌都有九葷九素十八道菜,置辦得算是村裡頭一等了。本來他也不願如此鋪張,只是村裡人都曉得喬家收了十里八鄉頭一等的聘禮,若就擺個幾桌,難免顯得小氣了,也讓阿薇嫁得不夠體面。
席上,村裡每家都有人來湊熱鬧,唯獨楊家人一個沒來。之前的事情劃破了兩家臉面,喬老頭自然不願意請他們來了,楊家似也沒打算和好,連託人帶份禮都未有。
快做新娘子的人不適宜去外邊待客,阿薇便待在屋裡替小謹收拾搬去私塾的用品,偶爾也有些村婦進來與她道喜。
到了夜裡,吃席喝酒的人都歡歡喜喜地散了,只剩下阿薇一個好姐妹月蘭留下說話。喬老頭讓阿薇不必收拾,只管好好與月蘭絮叨,還破天荒叫了小謹出來幫忙。從前他覺得孫子要以讀書為重,是很少讓他做家務的。
見院中和廚房實在太過凌亂,阿薇想拉著月蘭去幫忙,卻被月蘭反拉著進了屋裡。
“難得你爺爺今天對你這麼好,你就別客氣了。”月蘭笑道。
她從小就與阿薇要好,對這個老頭重男輕女的脾性最是瞭解。月蘭是家中獨女,又嫁了鄰村不錯的人家,因著有一雙會繡花賺錢的巧手,公婆對她亦是如珠如寶。月蘭沒受過苦,便見不慣喬老頭總讓阿薇做事,而讓小謹清閒。
阿薇望著窗外爺爺略微佝僂的背影,淡然道:“其實爺爺一直對我不差的,只是我們家這種情況,兩碗水哪有端平的時候。”
月蘭卻不認同,撇嘴道:“你爺爺把你嫁給鰥夫,你還替他說話。”喬老頭對村人不提鰥夫的事情,阿薇卻沒有瞞著月蘭。
知道月蘭心直口快,阿薇也不辯駁,只老實道:“起初我也有些介意的,後來想想,我年歲大了,家裡情況又不好,除了補瓷,別的我也不會。難為人家不介意這些,還出了那麼高的聘禮,想來是誠心誠意的,我若再嫌棄人家這個那個,倒有些矯情了。”
月蘭覺得,要是喬老頭肯把給小謹讀書的一半錢用來給阿薇做嫁妝,多少好小夥等著她挑選,又怎會落到嫁鰥夫的地步?月蘭可知道,阿薇從小就長得好看,人又勤快,也不仗著自己好看就有啥花花心思,過去村裡多少小夥子都眼巴巴地看她呢,卻生生叫喬老頭把年齡給她拖大了。
只是在花夜這檔口上,她不便說這些心裡話,只在心裡替阿薇可惜,嘴上還是笑道:“也是,這個鰥夫家這麼有錢,你去了一定能過好日子,往後說不定還能去覃州府上見見世面,全村的姑娘都羨慕你呢。”
阿薇笑著眨了下眼。
月蘭轉頭往桌上一瞧,見男方的庚帖放在那裡,隨手拿過來瞧,她又不識字,便問,“你家那口子叫什麼名字呀?”
“範辰軒。”阿薇早看過那庚帖。
月蘭皺皺眉,沒聽過這種古怪的發音,什麼沉,名字裡要有升才好,比如她家倉升。倉裡升得滿滿的,才是糧食豐收的好意頭。
阿薇覺得這名字不太像個補瓷匠,多半是小時候家裡給了錢請私塾先生取的。
月蘭又與阿薇絮叨幾句,最後抱著歉意道:“我今晚留到這個時候,其實是因著明天不能送你出門了。明天是趕集日,我和倉升要到鎮上去賣貨,回來多半是趕不上你出門了。不過你放心,你回門那天,我一定早早地來,幫你爺爺張羅張羅。”
阿薇有些遺憾,不過聽說她願來幫忙,也很開心,將月蘭送到門外,見喬老頭和小謹還未收拾好,就過去幫忙。
喬老頭卻攔了她,“早些去睡吧,別叫明天起來氣色不好。”
阿薇不在意,“午後才出門,可以多睡會兒的。”
小謹嘟著小嘴,“姐,難得爺爺讓我替你乾點活兒,你還不樂意了?”
阿薇笑笑,回了自己房間。
躺在床上,自然是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