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同進來侍候殿下沐浴,後面又設計獨自一人留在了浴房裡……我知道此事後,一邊令人查抄春華寢臥,一邊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生怕春華受了誰的蠱惑,對公主行什麼不道之事……”
春華臉色驀地漲紅起來。
劉頤看了她一眼,又道:“春華,我也有一句話要問你……你自從來我身邊,侍奉得盡心盡力,我口拙不知夸人言辭,卻知道如你這般的舉措,不說侍奉一個公主,便是要侍奉皇帝,忠誠能耐也儘夠了。然而如今我不想問你別的,只想問你那麼一句——你為何會以為青杳是因為心有不甘才接近我,想要把持利用我做什麼事情?”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便是青杳也有些始料未及地愣了愣。春華哽了半晌,才訥訥道:“奴婢萬沒有那個意思的……只是殿下鎮日裡同青杳姑姑一同呆在寢殿中學習,奉她一如師長,將殿裡的一應事務都交給她處置,信任有加……哪怕是宮中女官呢,也依舊是天家的奴婢,殿下的態度太過尊敬,而姑姑態度也有些理所當然,不說是玉藻宮裡的人,就是太極宮、椒房宮這些近處宮人,也對此多有議論呢。”
說著,她又偷覷了劉頤一眼,小聲道:“奴婢今日……知道莽撞了。”
青杳的臉色已有些不自然了,似是慚愧的模樣。劉頤點一點頭,也不說什麼,只是道:“青杳,你來服侍我更衣。”
她的確不懂規矩,凡事都按著自己的喜好行|事。對青杳,她心裡存著一分敬佩,也衷心欣賞她的才能,又知道自己實在如一張白紙,許多事情都要從頭學起,因此便暗暗將青杳當作老師對待,但凡她的建議大多直接聽從,偶爾討論一二,也覺得於自己大有裨益。誰知在旁人眼中,這竟是尊卑不分的體現……或者由孔聖人言論,“三人行,必有我師”,她將青杳奉為老師的態度沒有錯,然而她可以將青杳當作老師,青杳卻不能將自己當作“公主”的老師……
此事難言對錯,然而青杳與她皆有過錯,卻是不容置疑的。而如青杳一般行|事完美的人竟然也會犯下如此淺顯的過錯,也令劉頤有些感覺複雜。
此刻她讓青杳服侍,卻是大膽踏出了自己作為“公主”的第一步。想要彌補之前在宮人眼中形成的印象,重定公主威儀,最好的辦法便不過再從青杳身上著手了。因此哪怕覺得渾身不自在,她也要強忍著這種感受,努力去代入一位公主應有的身份之中。
她本就不是公主,卻要強自令自己成為公主……非但要做大家承認的公主,還要做令阿父驕傲的公主。她自己的意願,在這種情況下反倒不再那麼重要——假如她撐不起這個身份來,又要如何為阿弟遮風擋雨呢?阿弟雖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冊封卻還要等到一年以後,距離長大成|人,更是有著十數年時間……他已然沒了阿母,若是阿姐再不能護佑他平安長大成|人,又有誰能夠保護得了他呢?
阿父如今還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除去劉徐氏不說,如今又有了梅八子,想來日後宮中還會有更多的嬪妃、更多的子嗣……他會有很多的兒女,而她只認一個阿弟,阿頡也只有她一個阿姐。
她是心甘情願地要扛上這些於她而言萬分艱難的重擔的,因此無論前路如何艱苦,她都一定要做到最好。
萬般思緒只在一念之間,青杳已然會過了意,重新端正了態度,帶著微微的歡喜為她更衣。
她與劉頤想法十分不同。春華說得沒錯,就算是女官,也是天家的奴婢;而天底下做主子的人,又哪兒能容得下她這般心大又不知尊卑的奴婢呢?她是一時得意忘了形,自以為從此後天闊任鳥飛,卻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長此以往,就算劉頤對她赤誠依舊如昔,這種態度在宮中生活,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劉頤儘可以去請教她,卻不一定要聽從她的意見;而她可以對劉頤提出建議,卻絕不能對劉頤的決策和生活真正插手。
青杳暗暗警醒自己,萬不能因著一時的如意便忘了之前十數年裡的血淚教訓,對待劉頤更加恭順小心、決意今後真正將對方放在主位不提。
更衣完畢後,兩人便跟在劉頤後面,轉回了寢殿。入了屏風,劉頤便道:“今晚尚未用膳,如今我卻是餓了——青杳,便罰你今晚為我提膳,你可有意見?”
青杳行禮笑道:“這罰卻是輕了,青杳如今高興還來不及呢!”唱了喏便退了。
留下春華一人,站在劉頤身前。
劉頤聲音放低,輕聲問道:“春華,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你……究竟是誰,派了你過來撒謊哄我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公主其實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