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羊府轄下的各大衛所皆是水軍,護衛的是嶺南的海域,而定南王府不過能養五千府兵,豈是能和各大衛所所擁權力、兵力比擬的,擔任衛指揮使的余文來奉的是皇命,要做的是和定南王分兵權的事。
於朝廷來說是好事,於定南王來說卻是壞事。
且陸念稚半點不避諱,當著他的面直稱余文來的表字,可見這兩位舊日同窗關係不僅沒淡,反而依舊緊密得很。
其中透出的訊息,更加讓安大爺心驚。
他不錯眼的繼續盯牢陸念稚,爽朗的神色微微一變。
第155章 她為什麼肯幫你
“定南王府鎮守嶺南,先帝允定南王獨攬廣羊府轄下的政權、軍務,和上頭那一位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安大爺抬手指了指天,臉色端凝,話說得毫不避諱,“朝廷怎麼會突然調派個衛指揮使過來?聽您這意思,餘指揮使這是要將衛所水軍的軍務全抓進手裡?”
他刻意換了余文來職司的稱呼,意味深長接著道,“四爺,您再給我一句準話——嶺南海域的水軍兵權這麼個大動法兒,不單和上頭那一位對定南王的態度有關,還和我們這些行商走貨的也息息相關,對也不對?”
陸念稚有問就答,事情至此確也沒有必要再藏一句漏半句,邊點頭邊掖著袖子為安大爺續茶,“安大爺好眼界。朝廷公文已下,明年三月桃花汛過後,將重開海禁。這事定南王有交待,京城來人抵達之前,不得外洩。
如今西臣和餘內相前後腳踏進廣羊府,外頭關於他二人的來歷、身份傳得有鼻子有眼,能傳播得這樣快而詳盡,背後難保沒有謹郡王的授意。想來不用等謹郡王的儀仗到達廣羊府,江南、閩南兩地已經將海禁一事擺到明面上了。”
安大爺雖猜到一點,但沒想到竟是海禁重開這樣的大好事,他先是驚喜,很快又是臉色一變,神情越發凝重。
既然是定南王有交待,那麼陸念稚定然在余文來和餘方德到來之前,就早早知道海禁重開的訊息,他是十三行裡的老行商,稍一推算余文來、餘方德的腳程,就能大概算出陸念稚得知訊息的日子。
遠在杜唐兩家暗中交手、明著撕破臉之前。
先是分讓皇商競標的份額,再是放任安唐兩家聯手,最後“大度”送出全部競標份額,一環套一環哪裡是因順勢而為,更不是為完滿了斷和唐家的恩怨,根本是一早就打算好甩脫瓷窯皇商的牌匾,專心致力於海禁重開適宜。
杜府再勢大也沒有佔盡所有好處的道理,舍了皇商牌匾得著海上生意,如果他是陸念稚,也會選擇後者。
安大爺想明白這一點,哪裡還有心思喝什麼茶,目光落在杜振熙身上已是另有了悟。
他本以為杜振熙只是陪坐,如今看來還是他想的太簡單。
“四爺既然猜到我的來意,想必特意帶七少一道來見我,也是另有用意了?”安大爺神色複雜,握著茶盞摩挲著杯口道,“七少,我曉得你和小郡爺一向交好。只是不知定南王給四爺透了口風,小郡爺是否也給你討了好處?”
這話說得透亮,杜振熙暗暗讚賞,面上只笑而不語,她明白陸念稚帶她露臉的用意,在座都是長輩,她不用也不必開這個口。
果然陸念稚已接過話茬,笑看一眼杜振熙道,“什麼都瞞不過安大爺。定南王的意思,小七出師三年,如今也算曆練出來了,蒙定南王和小郡爺抬舉,等市舶提舉司一開,小七將作十三行對市舶提舉司的主事人。”
討好處的是沈楚其,下決定的卻是定南王,本地土皇帝開了口,任誰心裡不滿杜振熙年紀小資歷淺也無用,當主事人的是杜振熙,將來事情公開後,受追捧奉承的不僅是杜振熙,還有整個杜府。
安大爺微笑中透露著苦澀,擼了把臉道,“四爺這玩笑開大了,這還叫什麼都瞞不過我?您可是把我瞞慘了。”
話已至此他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將來能否入海上生意的關節在杜府身上,杜府不會讓有過節的唐家分一杯羹,而和唐家新作姻親的安家,就算不受波及,能分到的好處也有限。
他倒是不怨恨陸念稚的算計,是他起意拉攏唐家好爭皇商牌匾,打的同樣是遲早拉下杜府獨佔鰲頭的盤算,彼此半斤八兩,商場如此,誰輸誰服。
同樣不後悔和唐家綁在一起,一碼生意歸一碼,是他主動送上門和唐家站在一起,不怪陸念稚順水推舟將安家和唐家劃拉到一塊一併算計。
若是因此再和唐家起了齷齪離了心,那才真叫被陸念稚的算計套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