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仁倒是想接話,只他信服江氏卻不知道內情,張了張口,卻聽杜振熙越過江氏出聲,“好叫唐老太太知道,那日來唐家做客,我確實迷了路,確實一小心撞進了祥安院的後門。您的小佛堂裡供的是什麼牌位,想必您比我更清楚。瓷窯事故、杜府生意,這一樁樁一件件,怎麼就扯不上唐家?”
此言一出,安大爺和杜仁俱是一頭霧水,都張了張嘴沒再作聲,唐加明卻卻煞白了臉。
他原以為自家探查的清楚,又親口試探過杜振熙,確保杜府沒有人起疑,現在聽這一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原以為是以動制靜,卻原來對方早已有所防範,卻是有心反被無心算。
主動一旦轉為被動,失去先手的唐家不至於大勢已去,但要辯白豈是原本想的那般容易,能不能翻盤,就全看祖母手中到底握著杜府什麼把柄,能叫祖母一恨恨了十幾年。
唐加明白著臉去看柳氏。
柳氏亦是一瞬面色蒼白,隨即高高聳起的顴骨湧起兩團不正常的紅,哪裡還顧得上計較杜振熙“迷路”的事,一雙老眼猝了毒一般盯著江氏,切齒道,“你那大孫子財迷心竅,帶著一船人走錯了航道,害死我兒孫和孃家人,十幾條人命陪些銀兩打點官府,把人命官司抹平了就算完了?!我忍著十幾年如今就是動了你家的產業又如何!不夠給那十幾條人命湊一桌祭品!”
剛才用敬稱,現下卻是徹底撕破了臉。
莫說杜仁聽得呆住,就是安大爺也是眉毛重重一跳,立時想到杜府大爺海難的舊事,再聽柳氏這話還有什麼串不到一起的,再看柳氏眥目欲裂的兇狠狀,竟有幾分瘋魔樣兒,片刻間竟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江氏卻是清楚真相如何的,看柳氏的目光中既有憐憫又有不恥,一時也懶怠開口,只轉眼去看陸念稚。
“唐老太太誤會了。當年下令改航道的卻不是大哥,而是柳家大爺。”陸念稚抬眼,明忠就將早準備好的日誌拓本送上,交一份到唐加明手中,又展開一份供在場眾人看,“我大哥的私人日誌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當年貨物脫手後本該照著行程返航,是柳家大爺貪心不足,還想著改道往基隆港口再多走一趟,路上才遭遇的海難。”
柳家大爺是柳家當年的家主,也是柳氏的孃家親兄長。
杜府大爺的私人日誌停在海難前一晚,架不住柳家大爺鼓動了船上大半人聯合要求改道,他寡不敵眾又是在汪洋大海上,除了應下還能如何,改道後就將事情前後都記入日誌中,原本只想著自家排解下心緒,不想竟遇上天災,遺筆倒成了證據。
杜仁扯過日誌一看,和湊過來的安大爺一對眼色,已知陸念稚的話再假不了,柳氏卻是恨錯了人,杜仁立時底氣十足的惡狠狠瞪過去,張口倒不至於為難個老老太太,只恨道,“你自家鬧了個烏龍,倒肯下狠手去害瓷窯的人命!倒好意思一口一個要討人命債?暗地裡還下黑手動我杜府的生意,如今不給個交待,我就去找官府討公道!”
柳氏能撐這麼多年不過是因心裡吊著口惡氣沒出,一聽陸念稚的話不願信,急急抓來唐加明手中的拓本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越看臉色越白,不願認事實但心裡那口氣早就散了,這一散人就跟著萎頓在座,坐也坐不住,一雙手扒著椅把掐出青筋來,反反覆覆的唸叨著,“不可能……胡說,胡說!”
她恨了十幾年竟恨錯了人,而本該恨的卻是孃家最親的大哥,這樣的事實叫她怎麼承受得住?
本就因質問江氏時有些瘋魔了,這下再撐不住,語氣神態竟有些癲狂起來。
安大爺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撐住柳氏,盯著唐加明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呆愣的唐加明尚未消化完前因後果,叫未來岳丈這一眼盯得骨寒毛豎,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咬著牙道,“瓷窯事故只是意外,貴府生意出差子是個什麼情況尚未有定論,可不能算到我唐家頭上。”
半個字不接海難、人命,只揪著生意不鬆口,曉得此時就算沒底氣也不能直接認了是自家動的手腳,否則安家會偏幫哪一家還不好說。
他話音未落,不用陸念稚示意,明忠就抖了日誌拓本收進懷中,一拍手又有人魚貫而入,正是幾處出事的鋪子掌櫃,張口就將暗中拿住的證據抖出來,又揪了瓷窯事故的死傷家屬丟在地上,袖手乾咳一聲,問,“你說說,瓷窯事故到底是不是意外?”
捉來做人證的就是當日帶頭鬧事的老蒼頭,本以為幾家人揣著橫財遠走高飛合該安穩了,哪想走到半道又被“請”了回來,心裡明鏡似的曉得此時不說,杜府的人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