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加佳雖不甘願,也只能閉嘴搖頭,放棄和杜振熙一起離開、私下獨處的機會。
“四叔,您放我下去。”杜振熙一出雅間,確定廊下無人後,就怒而抬頭開口,“您往那杯酒裡摻了什麼東西?”
那股辣到她險些咳出老肺的勁頭,不單是酒味。
“嗯?我想想……”陸念稚沒有半點被人質問的心虛,也沒有半點放人落地的意思,長腿邁得穩健,站定長廊拐角,將杜振熙架上圍欄坐好,雙手抵著圍欄,圈著杜振熙笑得十分懊惱,“可能是我疏忽,吃席時手指沾了辣油,拿酒杯的時候抹著杯口了?”
無賴!
故意使壞,假作無辜的無賴!
杜振熙氣極反笑,偏身後夜風習習,退一步就會摔下樓去,只得進一步靠向陸念稚,盯著他的雙眸道,“您是看不上唐七小姐,還是見不得我好?您幾次三番拿唐七小姐做筏子,巴不得我早些離席,您就這麼不想我和唐家議親?
是不是真如外頭傳言說的一樣,您不想我成家立業,怕我把持杜府內宅,等將來接管杜府所有庶務後,會威脅到您這個’家主’的地位,會奪了您手中的權柄,令您處境尷尬?”
“哦?外頭竟有這樣的傳言?”陸念稚劍眉一揚,對著杜振熙近在咫尺的紅潤小臉,不見不虞,懊惱更甚,“想來是我外出半年,離開得太久訊息滯後,你跟我仔細說說,外頭是誰傳的話,又是怎麼傳的?”
杜振熙心神一凜。
傳言源頭不可考,最早起於杜府名下商鋪,後來傳入十三行,暗地裡說她年歲漸大心思也大了,和陸念稚面和心不和,一旦叔侄相爭,杜府必生亂象。
空穴不來風。
傳這話的人居心叵測,見不得杜府好,巴不得杜府不好。
她心裡有鬼不假,疑慮旁生也是真——誰知道到底是誰放的傳言,難保陸念稚不是賊喊捉賊。
傳言所說,她不得不防,對上陸念稚,由不得她不心生戒備。
只是這話誰傳都行,不該由她當面挑破。
杜振熙噎得肺疼,但輸人不輸陣,遂直視陸念稚嗤笑道,“剛才我不過咳了幾聲,您就’緊張’得拿我當’孩子’哄,您對我這樣’好’,傳言不攻自破,還有什麼好在意追究的?”
陸念稚一回城就截走唐家拜帖,居然有臉裝什麼訊息滯後!
她信了才有鬼。
那些傳言,只怕他比她知道得更早更清楚。
他想做戲,她就陪他做戲。
杜振熙暗暗磨牙,將“緊張、孩子、好”幾個字眼咬得極重。
陸念稚似乎沒聽出她話中帶刺,聞言輕輕放過杜振熙,不再追問傳言如何,俊朗五官透出不容錯辨的傷懷,“原來你說的記掛我,是這麼個記掛法?小七,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
無賴!
扮豬吃老虎的無賴!
外人說的不錯,陸念稚就是隻老狐狸,不過她的臉皮沒陸念稚厚,擔不起小狐狸的“美名”。
杜振熙只覺得肺更疼了,垂下眼瞼道,“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是。
陸念稚似不滿意杜振熙的回答,撐在她兩側的手臂微微一緊,挨近杜振熙身前,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道,“小七生氣了。”
語氣篤定。
隨即玩味笑道,“又生氣了。”
第09章 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念稚的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
杜振熙聞言一怔,抿了抿唇道,“沒有。”
回答的聲音又輕又低,腦中卻走馬燈似的,滾過一段不太美好的記憶。
小時候,她確實常和陸念稚鬧性子生悶氣,彼時年幼懵懂,為人處事自有一股“小男孩式的”獨特執拗,做錯事挨訓受罰偏還自以為是,總不服氣陸念稚笑話她脾氣彆扭,直到有個黑心下人鑽了她擰脾氣的空子,引她走歪路,被陸念稚當著她的面打殺,才算徹底扭轉了她的左性。
那血腥場景,至今記憶猶新,當下她就大病一場,陸念稚親自過問她的用藥起居,病好後又帶她去湖邊餵魚,抱著她坐在涼亭圍欄上,和風美景下,溫聲細語地教她做人做事。
自啟蒙起,他對她的管教極嚴,奉行的是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
一如今晚,他的一言一行,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一句“又生氣了”,輕易令她赫然。
往事什麼的,果然不堪回首。
“四叔,我沒有生您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