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對上陸念稚,“四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陸念稚沉吟著長長嗯了一聲,似笑非笑道,“我的意思是,該急的人是我才對。做叔叔的尚未娶親,做侄兒的倒先急上了?”
說著偏頭,笑看唐加佳,“貴府想做親,不如考慮考慮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供我求娶?”
唐家適齡的嫡女只有唐加佳一位。
這是什麼神展開?
真要是叔侄爭一女,非但不能成為佳話,事後不管花落誰家,只怕都是亂家之源、世人笑柄。
唐加佳有些羞惱,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她偷偷去看杜振熙。
杜振熙卻再次語塞。
陸念稚說得不錯。
該娶親的不止她一個。
陸念稚長她整整一輪,年已二十有七,卻一直沒娶親,落在外人眼中,不管陸念稚是自願還是被迫,難免聯想到利益傾軋、家族恩怨。
事實上,這聯想也不算全錯。
她不作聲。
三人打了個來往,其餘眾人各有所思。
暗罵陸念稚老狐狸,拿話糊弄小孩子,實則話有留白,細品起來語焉不詳、模稜兩可,沒有半點實錘,不過是句誤導人的空話。
所謂同行相爭,私交和利益是兩回事。
有人事不關己,有人則不願看杜唐兩家強強聯手,遂附和道,“四爺這話倒是不錯。這親事,也要講究先後尊長的。”
陸念稚笑而不語。
氣氛略古怪。
卻聽候在房外的小龜奴揚聲道,“曲大家來了。”
第06章 美人當如斯
話音落下,香氛先至。
薰香清甜,身姿婀娜,一襲曳地紅裙豔麗無匹,甫一闖入眾人視野就令人眼前一亮,跪坐矮几旁的花娘們齊齊起身,又齊齊福禮,“曲大家。”
曲清蟬頷首,鵝頸半垂,衝上首一矮身,“四爺。”
她先問主賓的安,再問候他人本無不妥,十三行幾位爺卻爆出一陣假作不滿、實則曖昧的調笑。
幾位都是年長資深的長輩,和陸念稚乃平輩之交,又有意緩和氣氛,便打趣道,“四爺一走半年,可苦了曲大家獨守空閨。今晚四爺有情,曲大家女為悅己者容,盛裝打扮耽擱這半晌沒得說。憑白讓大傢伙盼著等著,卻得罰四爺代喝三杯才行。”
廣羊府誰人不知,陸念稚是曲清蟬唯一的入幕之賓,曲清蟬是陸念稚一手捧起來的大家。
一如堪稱大家的文人騷客,花樓紅塵中能稱大家的,自有讓人敬服的過人之處。
賣藝不賣身是基本條件,四藝造詣非凡是必備條件,雙商皆高是加分項,否則曲清蟬空降慶元堂,短短三年聲名鵲起,豈是單靠陸念稚抬舉,就能成就今日超然地位的。
再看陸念稚出外巡視生意,一回廣羊府就直奔慶元堂,可不正是小別勝新婚?
難怪眾人口出戲言。
曲清蟬聞言不扭捏,接過小丫鬟奉上的月琴,半遮面巧笑道,“清蟬先為諸位獻上一曲告罪,再來論罰如何?”
一行說,指尖已按上月琴,也不見她如何賣弄技巧,指下已洩出悅耳音律。
琴絃錚錚,曲高時如怒濤拍岸,曲低時如淺溪低吟,或雄渾或婉轉,以樂作畫,奏出一副變幻巧妙、沁人耳目的瑰麗景象。
杜振熙側耳聆聽,情不自禁打起節拍,曲指輕敲膝頭。
忽見曲清蟬抱琴旋身,以舞和曲,翻飛裙裾滾出一層層炫目紅浪,忍不住暗讚一聲好。
這般折腰甩袖,更顯曲清蟬曲線玲瓏、凹凸有致,卻豔而不媚、雅而不俗,反而越發突顯大家風範,彰顯輕易不外露的妙處。
饒是杜振熙同為女子,也不禁看得出神。
美人當如斯。
是個正常男人都抵擋不住。
杜振熙掃過幾位爺如痴似醉的神色,正暗暗慨嘆,就覺對面同樣掃過來一道視線,轉眼正對上唐加佳一張哀怨俏臉,撞上杜振熙的目光慌忙避開,隨即又理直氣壯地瞪回來,彷彿在指責杜振熙: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就這樣盯著曲清蟬不錯眼的看!
杜振熙哭笑不得,對唐加佳的性情已有幾分瞭然。
簡單直接,還有點霸道。
心中如是想,原本想舉杯示好的動作一頓,只隨手颳著茶沫,不看唐加佳,也不再看曲清蟬。
唐加佳見她不安撫自己,也不看自己,神色越發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