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熙輕輕鬆了口氣,看一眼鞋櫃裡大小不一、款式相同的一溜粉底靴,不再深究。
桂開先往各處送信,隨後直入清和院,耳聽院內響起問安聲,便抬起新換上的擋風錦簾,迎落後一步的杜振熙入正堂。
重陽過後,晚秋時日無多,棉厚錦簾擋得住寒涼秋風,卻擋不住屋內眾人陰沉的心情。
杜仁又是羞愧又是惱恨,上下打量杜振熙的目光慈愛中透露著不自在,而身為罪魁禍首親老子的杜曲,則是老實木納更甚,慚愧得無地自容,見杜振熙要行禮,忙忙側身避開,只覺沒臉受。
大吳氏卻一把摟住杜振熙,拍著摩挲著心疼道,“殺千刀的狐媚子!恩將仇報的破落戶!揹著人勾引我們西府的嫡孫學壞不說,還敢將主意打到我們東府的嫡長孫上頭!可憐我的小一,苦了我的小七!我的小七要是有個好歹,我定要扒了那狐媚子的皮!”
大吳氏不嚎則已,一嚎則將西府的態度表露無遺。
這是要把錯全算在江玉主僕頭上,保杜振益“清白無辜”。
杜振熙神色微冷,不動聲色的掙脫大吳氏“熱情”的懷抱,一轉身,就對上陸念稚含笑的雙眼。
“小七,身子爽利了?”陸念稚笑意不達眼底,輕輕一瞥就叫大吳氏噤了聲,自顧伸手招呼杜振熙,按著小侄兒坐到身側,探手摸過杜振熙的額頭,又傾身靠近道,“張嘴我看看,燥氣褪乾淨沒有?”
他的關切落在實處,又是探腦熱又是看舌苔,間接打了大吳氏乾嚎不實誠的臉。
東西二府的主子們對面而坐,涇渭分明。
自家人搭的臺,自家人捧。
當著眾人的面,杜振熙自然不會拆陸念稚的臺,乖乖張嘴微吐舌頭,轉而落在陸念稚臉上的目光不自禁下移,停在他近在眼前的雙唇上。
以前不曾留意,此刻細看才發現,陸念稚的嘴唇生得很好看,唇峰微豐色澤潤紅,完美的線條漂亮之餘暗藏銳意,不薄不厚,細微之處無不恰到好處。
比之桂開的嘴,好像……更好吃的樣子?
好像更好吃的樣子?!
驚悚夢境再次浮上心間,翻湧著橫衝直撞不肯消散。
重現腦際的觸感,一時似真一時似幻。
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覺?
杜振熙內心瞬間風中凌亂,猛地仰頭閉嘴拉開和陸念稚的距離,小眼神飄啊飄飄向上首,話題轉得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偏還毫不自知,“四叔,怎麼不見曾祖母和二伯母?”
陸念稚抬眼,眸底一瞬訝然過後忽而閃過幽沉暗芒,抵在二人之間矮桌上的長指一捻,正要答話,就聽對過大吳氏嗐了一聲。
“你直睡了一天兩夜不醒,婆母大人也跟著吃不好睡不好!”大吳氏直直盯著杜振熙,握拳怒捶大腿道,“一聽桂開說你醒了,非要去廚下親手為你做溫補的藥膳。婆母大人一心惦記著你,我們做晚輩的,可不好再叫婆母大人操心了!”
說著不等其他人反應,就老拳頭一揮,命人先將江玉主僕押進正堂。
“黑心爛腸的狐媚子!容你白喘兩天活氣,你可想清楚怎麼認罪了?”大吳氏拿老拳頭當驚堂木使,半點不肉疼的照著自己大腿一陣捶,狠聲道,“好好兒的兩位嫡孫少爺,沒招你惹你,你倒好,吃我杜府的用我杜府的,不知道報恩就罷了,反而使盡下作手段,害了一個又一個!
江玉!珠兒!你們要是還想全須全尾的活著滾出杜府,就仔細想想自己都做過什麼醃髒事兒,從頭到尾是怎麼定的毒計、使的汙糟手段,好好說道說道是怎麼拖我們小一做筏子,又怎麼害的我們小七!”
她色厲內荏,維護愛孫心切,就怕江氏無風無浪過了兩天,一等杜振熙平安無事就要刮狂風暴雨,忙趁著江氏不在好快刀斬亂麻,先釘死江玉主僕主謀、杜振益同樣是受害者的罪名。
大吳氏急著當青天大老爺,捶得砰砰悶響的老拳頭,卻沒能嚇著奄奄一息的江玉。
關在只剩兩個看守婆子的南犀院一天兩夜,沒有吃食只有冷水吊命,珠兒被摔在地上後半晌沒能爬起來,江玉卻猛然跳將起來,身手敏捷得宛如詐屍,指著大吳氏的鼻子就罵。
“空長年歲不長腦子的愚蠢老太婆!我勾引杜振益?我拿杜振益做筏子?我呸!”江玉乾啞嗓子一開口就破音,尖利得直戳大吳氏面門,“還有臉跟我說什麼恩情?不要臉的老貨!杜府對我有什麼恩?你要誰認罪?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聽,這杜府上上下下,都有什麼罪!
我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