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應餘姚收劍從門外進來,一身練功服,汗水溼了耳發,顯然是剛練完劍術。這人骨子裡流的不是應氏血脈,只是應四爺從外面撿回來的義女,從小跟他學武,也成了個呆頭呆腦,不通人情的武痴。
“義父說,當年大一統時代帝宮禁咒師練了一枚靈藥,獻給慎懿皇后丹氏的,只要還有一口氣,服下便無大礙。皇后曾轉贈丹家主,丹氏族滅後,這枚靈藥抄入了國庫。”
應皎蓮定定地望著應餘姚道:“四伯的意思是這枚靈藥可以救回我爹的命麼?”
應餘姚神色木然,一板一眼地答:“是。我話已帶到,先告辭。”
七叔公聞言想了想,也點頭道:“我也記得是有這麼一回事,只是不知道謝衍肯不肯給。畢竟有此藥在手,無異於多了一條命。”
“皎姐,怎麼辦?我們要是拿不到,爹就會……”應靈舟驚喜之色在聽完七叔公的話後完全消散,神態不禁有些沮喪。傳聞攝政王雷厲風行,心狠手辣,並不是個會大發善心的人物。
應皎蓮輕輕吐出一口氣,壓著急速跳動的心臟,看一眼她爹應觀容的臥房,臉頰微紅道:“我去找謝衍。”
她一路衝出笠安坊,來到東門大街,一過牌坊就看見謝氏金碧輝煌的府邸。
此時牌坊外的街道已開始宵禁,幾乎沒有行人了。
應皎蓮不顧一切要進謝府,衛士認得她是應氏女,也知道謝九少就是她們送回來的。一時不敢怠慢,連忙請進府中,疾步去請示謝衍。
謝衍的書房簡潔而寬敞,紫檀木架上放滿了書冊。靠屏風處有個小几,几上忍冬花鏤空鎏金銅龕裡焚著伽南香,虛煙上了錦屏,映得屏上那幅山水圖有了一抹“煙波江上使人愁”的味道,反比原本更有意境。
應皎蓮推門而入時,謝衍正低頭看公文。
頭頂鑲嵌的明珠將房內照得一如白晝,他黑袍袖口處滾的金邊反射出粼粼光華,讓人不能逼視。聽見腳步聲,謝衍抬頭,眉目冷峻,一雙黑瞳極具穿透力,眸色威嚴地看過去。
“應姑娘。”他看一眼又垂下眸光繼續批閱公文,隨意道,“坐。青陽風景還好?”
不是問她入夜時分還來謝府有何要事,也不是問她是否別來無恙,只是隨口問邊城的景色。
應皎蓮淡然輕柔的眼神一剎那黯淡下去,立在中央不肯坐下,只是雙手無意識地捏在一起,心煩意亂地答:“極好。山水如詩,花木成畫。”
謝衍合上一本公文,扔在右手邊,那裡已堆了近乎一尺高的奏本。左邊僅剩下寥寥三五冊,他又開啟一本,仍漫不經心道:“嗯,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應皎蓮聞言,呆了呆,忽然低聲一笑,不盡欣喜婉轉。
她知道這句話,原是前幾年吳越王因思念遠在臨安郎碧探望雙親的戴王妃而寫。字意本是讓人慢慢賞花,不必著急回來。可是弦外之音,是潛藏的思念。
謝衍聽她笑,微微皺眉,睿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一閃而過,很快明白過來,舒展眉毛道:“想起這個故事,便隨口說了,沒別的意思。”
應皎蓮斂去笑意,沉默一陣,咬咬牙直言道:“謝公子,我爹重傷垂死,撐不過今晚。聽說國庫中有一枚靈藥,可以救……”
謝衍批到最後一本,大約有些棘手。他提筆蘸硃砂,寫了好一會兒,似乎根本沒在聽她說了什麼。
應皎蓮急得快步上前,一把奪過他筆下的公文,眉眼間帶出不可掩飾的委屈。
她直直地瞪著他,眼淚輕易奪眶而出。
“抱歉,藥已給嬰服了。他傷得也很重。”謝衍皺眉,不得不回答,並不悅道,“應姑娘,奏本給我。”
應皎蓮惶然退了一步,意識到她爹只有死路一條,不由絕望地嘲笑道:“為什麼要給你?我撕了它也不給你,什麼東西,不過一張紙而已——”
她哭著就要撕公文。謝衍冷冷道:“應姑娘,你撕了它,應六爺就真的回天乏術。”
“什麼?”
應皎蓮勉強鎮定下來望著他。謝衍眸光落在公文上,她立刻歸還。片刻已批覆完,他將奏本摔在案上,起身道:“嬰服了藥,他的血液也同樣能救命,只是要很多。”
“那我現在去找謝嬰!”
“慢著。應姑娘,嬰鍾情於你,自然求無不應。只是他才醒來不久,又要放血,實在危險。你不覺得他太吃虧嗎?”謝衍負手於背後,不急不緩地走向門外。
應皎蓮道:“什麼意思?”
謝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