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子趁機往裡抓上一把,老太太嘴角一鬆笑起來:“給她們都賞些。”
“老太太仁慈養著他們,荒年也還沒捱餓,哪個不心裡念著,感恩戴德,這會兒還要什麼賞。”甘氏笑盈盈奉承一聲,老太太才還歡喜,聽了她的話面上卻還淡淡的:“也不是人人吃了喝了,就肯賣力氣的,他們肯使力,咱們自然要賞。”
甘氏麵皮一扯,跟著又咯咯笑起來,贊得一聲:“是是,老太太說的有理,銀鳳,采頭也不能叫老太太一個得了去,咱們也散些錢。”
珊瑚幾個拿了籮兒下去,等這一層層的竹塔吊起來,小道士一個個奔過來拿賞錢,用道袍兜住了,歡歡喜喜的回去。
石桂卻沒見著那個小黑猴,略一想也明白了,這是得臉又得賞的差事,只怕輪不著他,石桂還想再見著他,就好好謝他一回的。
她拿的那篇太上感應叫幾個丫頭見著了,她拿在手上得了閒就看,把打結子的活計都給扔到一邊,幾個丫頭都你推我笑的,石桂還仔細剪下一塊布來,怕這薄薄的一張紙給壓壞了,說要繡在布片上。
就是綠萼也不識字,姚夫子不許她識字,秀才的女兒目不識丁,見著石桂拿這個,睨了眼兒看了好一回,才細聲細氣的問她:“這是個甚?”
石桂早想好了說辭:“也不知道是哪一位道長給我的,說是有大功德的東西,我留著積積德。”
丫頭們藏花藏珠子不是奇事,藏一張硃砂寫的黃紙卻是奇事了,一個屋子住著瞞不過人去,不如攤開來說,石桂說是積功德的,還叫人當作痴話,良姜同她好,卻是半懂不懂的,綠萼卻有道理:“我爹說了,字紙有神呢。”
綠萼在家裡唯一能碰的就是佛經,可跟著唸經有口無心,攤在她面前,她也依舊不識得,看看石桂摸著太上感應篇,還當她是真想積德。
石桂閒下來就摸著這東西,還說要繡下來,到了丫頭們嘴裡就成了痴話,小丫頭子能識得什麼字,繡經是一樁功德,可她一個睜眼瞎子,說這些可不惹人笑。
上山來時也帶了些針頭線腦的,石桂由著她們笑,別個看她當了真,果然分線裁布,還問了春燕討了一支眉筆來。
她既沒學過繡,也沒習過字,她說要繡經,丫頭們哧哧笑一回,還不住問她:“布裁了不曾?筆削了沒有?再看看那線,分好了沒有。”一面說一面笑。
石桂好容易想了個能正大光明學寫字的由頭,再不肯就這麼白白放過了,別個問她,她只是笑,有時還把一把線遞到人手裡,叫她們幫著分線。
這麼經了幾回,也就沒人笑她了,這事兒□□燕繁杏知道了,繁杏嘴快,葉氏性子淡,若不找些話說,她坐在房中一日就是埋頭看書,擺了棋盤打棋譜,一局擺了十來年都沒擺完。
在山下還能吃茶下棋打譜看書,到了山上別無事做,除了宋蔭堂跟餘容澤芝來請安,只是枯坐,對著山松發呆。
繁杏便把這個當作笑話講給葉氏聽,葉氏聽了抬抬頭,春燕只當石桂是有意出頭的,前邊又有瞞著綠萼出身的事在,笑一聲:“不過是小丫頭瞎胡鬧,她只怕連姓名都認不全的,何況是這天底下第一的善書。”
葉氏頓一頓:“縱是胡鬧也算有心了。”
得了葉氏這一句,石桂安心描起太上感應篇來,眉筆是硬筆,跟鉛筆拿在手上差不多,她許多年不寫字,才剛拿起筆來,綠萼就輕輕笑了一聲,她看姚夫子拿毛筆,卻不是這樣。
石桂也不理她,心口怦怦跳個不停,捏著筆寫下太上感應篇第一個句“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別個丫頭看不明白,綠萼卻輕輕咬了唇,她不識字,可家裡一年比一年窮,到用不起侍候筆墨的書僮的,書房就是她打掃的,硯墨裁紙洗筆,姚夫子再嘆也不肯自個兒沾手,橫平豎直,這一筆筆的,倒跟認識字一般,寫得又快又好。
她不單認識字,還能寫,綠萼咬了唇兒,餘下幾個去湊上去:“竟能寫得這樣小。”沒一個不驚訝的,石桂這才醒過神來,才學寫字可不寫得又大又歪,她該是沒拿過筆的人,便是自個兒覺得字差得已經不能看,在這些丫頭眼裡,也依舊是寫得一筆好字了。
“你要是真識得,也能掛個幡子替人寫信了。”良姜湊上去拿起來看:“這一筆筆畫的蒼蠅似的,難為你能下筆。”
石桂趕緊拿過來:“我把這當作畫樣子描,春燕姐姐那一付杏林春燕,上頭的杏花鳥翅可不比這個難些。”
這麼說著也對,有這功夫還不如畫花樣子,一個個就都散開去,石桂鬆一口氣,恨不得一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