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心手巧,小小一把剪子在她手裡變化多樣,剪出的窗花紙鋪在黃米糕上,一個不過巴掌大,有千朵萬朵的垂絲菊,富貴花開的玉堂春。
菱角頑皮,抖開一幅喜上眉梢的鋪在黃米糕上,在喜鵲的眼兒上嵌了一顆黑芝麻,又要往花瓣裡頭填紅綠糖絲,葉文心同她一道,告訴她哪個地方點紅,哪個地方填綠。
做了糕點上蒸籠,蒸出來還得給四鄰送些去,家家都要分送重陽糕的,哪一個也沒見著似葉文心這樣巧的,劉婆子拿了糕笑得合不攏嘴兒:“前頭王家的媳婦算是巧的了,能拼出花兒來,原來姑娘更巧,這個叫的什麼?松鶴延年。”
她開啟門要出去,不防外頭站了個後生,一打量就是個眼生的,唬了一張臉:“怎麼大白天的立在別家門前當門神!”
宋勉趕緊給她陪不是,劉婆子看他生得不壞,拿眼兒一打量,掖了手道:“你是誰,來做甚的?”
宋勉說自個兒是尋人的,劉婆子一聽說得上,轉身進去了:“你等著我給你叫。”石桂說話是半點沒有口音的,她會說官話,又還會說金陵話,跟著葉文心還能講幾句揚州口音,這才知道她原來是外鄉人,進了院子叫石桂:“外頭有個後生,說是來尋石桂姑娘,聽口音也不像平地人。”
石桂一時卻沒反應過來,心頭一跳,還當是石頭爹來找她了,手上還捏著酸棗去核兒,一身亂糟糟的跑出去了。
跑到門邊才剛見立著個穿長衫的人,石桂看是宋勉,心頭越發怦怦跳個不止,木木走到他跟前,宋勉回身看看她,先把她打量一回,半年多不見,她還長高了些,看著面色倒好,不似受了搓磨的模樣,衝她點點頭。
兩個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宋勉動動嘴兒,心裡滿肚子的疑問,先想問問她是怎麼被貶到莊頭上來的,又想問問怎麼才能幫到她,想說的話有許多,到了嘴邊卻只有一句:“你這是怎麼了?”
宋勉說話,不論對著誰都是溫言軟語的,此時尤是,看著石桂面上露著笑意,目光卻很憐惜,微微似有嘆息之意,替她覺著不公。
石桂同他從來都是朋友相待,可這會兒沾著一手的棗子泥棗肉,頭髮也不過胡亂挽在襟前,頭上臉上俱是汗,立在門前,看他也是差不多的模樣,為著趕過來,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袍子上沾著泥巴,後背也溼了一片,在家裡看他青衫竹冠都不曾如何,這會兒竟沒來由的耳熱起來。
原來早已經想好了說辭,對著淡竹石菊都不開口,只讓她們當是她弄錯了帳目,可對著宋勉卻怎麼也不肯說是她犯了錯,這才叫攆出來的。
不能說謊不能直言,索性便不說話,宋勉看她側過臉去大半年不見,竟又大了許多,一時晃神,想不起那個別苑初識時的還梳著雙丫,衣服袖子垂過了手指尖的小丫頭了。
天氣暑熱,也不是誰在家裡都正著衣冠的,小院裡沒冰,一是送過來不易,二是怕落人眼,尋常車來了送些米糧還罷了,巴巴的送了冰來,可不惹眼,連葉文心在屋裡,也有穿著半臂的時候,只她不肯叫菱角劉婆子看見。
石桂也是一樣,她只一件銀紗衫兒,裡頭是水綠的抹胸,外頭沒穿褙子,腰間束了一要水綠的腰帶,宋勉看她,又不敢看她,肚裡想了千百回的話到了嘴邊又迴轉去。
“我家裡房子可起了?田地修整好了沒有?”石桂一手都是棗子泥,反是宋勉掏了帕子出來給她擦拭,石桂搓著那條絹子,等不到他開口,乾脆自己先問。
宋勉從袖兜裡掏出一把木梳來,強笑道:“這是給你的生辰禮,晚了些,對不住。”上頭雕了花,做得很精細,細細密密的梳齒,兩邊還用貝殼貼了兩朵小花。
石桂卻不伸手去接,看著宋勉顧左右而言它,臉色發白,抿了嘴唇不敢問,宋勉反下了決心,拉過石桂的手,把梳子塞到她手裡,握著沒放開:“我回去問了,你爹跑船沒回去,你娘你奶奶帶著你弟弟找他去了。”
石桂一怔:“往哪兒找去?他託人帶信了?”到了這一步還把事兒往好的地方去想,石頭爹一輩子老實習慣了,跟人跑船,別個有餘錢的都要帶些私貨,到了地方再賣,船老大睜隻眼兒閉隻眼兒,跑船的沒油水,掙的都是辛苦錢,給他們留些地方就當是補貼補貼了。
偏偏石頭爹不會,不能貪人家這點便宜,捏著錢也沒地兒開銷去,家裡沒了房子,非到一家子去找了,他必是已經在哪兒置了房子,這才會託人回來。
宋勉不忍心看她這個模樣,沉默半晌只不開口,那些也不過是他的猜測,許是真的同人回來接人,把秋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