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個剎那,那清渺的月光卻彷彿已流遍她全身,溫柔的,妥帖的,無孔不入的,令她羞臊,也令她興奮,令她□□,也令她痛苦。所有的等待,這八個月以來,所有的看起來那麼絕望、那麼沒有邊際的等待,在這一個剎那全都得到了報償,她盯著那絞纏在車轅上的衣角,心想,這是值得的,他還在這裡,她還有那麼多話要同他說,還有那麼多風景要同他看——她終於將他等回來了。
段雲琅一直沒有上前來。鍾北里俯下身給她解開了衣角,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便同劉垂文一起退下了。殷染轉過身,便看見了他——
方才還在熾熱奔流的血液,這一刻卻好像全部縮回了冰層底下,寸寸凍結。
段雲琅卻還在笑。
他坐在百草庭的院門口,藤蘿在他的身後爬滿了整面牆,月光篩動著它們的聲影。他的頭髮似乎是重新梳過,露出年輕的額頭,和一雙顧盼風流的桃花眼。身上披了一件乾淨的長衫,內裡卻是血汙的甲衣,一把入鞘的劍放在他的腿上,而他的腿——
她往前走了幾步,沒有看他的眼睛,而是在打量他坐著的那把輪椅。
他的手閒適地擱在扶手上,鮮血匯成一股一股地從那蒼白的指尖滴落下來。
血的腥氣瀰漫上來包圍了殷染,如一道繩索纏繞住她的頸脖,收緊了,她漸漸地不能呼吸……
他卻伸出手來一把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少年薄涼的嘴唇徑自尋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管了,我終於把段五給弄回來了……明天早點來,稽核的規律我真摸不清……
☆、第166章
第166章——膏肓之疾
這輪椅實在有些窄了,殷染不由得坐在了段雲琅的腿上,反身抱住了他。。她喜歡這樣的姿勢,他也喜歡,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而他只是她的卑微的臣僕。可是這吻卻太短暫,俄而,是他推開了她。
他輕聲開口,彷彿還有些不好意思,“推我進去。”
她突然意識過來自己一定壓著他的腿了,幾乎是立刻從他身上彈了起來。他卻笑了,笑聲低沉,在胸腔裡輕微地震動,那是一種特屬於成熟男人的、誘人**的笑。殷染繞到他身後去推著輪椅,轔轔的輪聲軋過百草庭中的一地秋霜,又驚起花草深處的蟲鳴。過門檻時,段雲琅扶著門框站在一旁,殷染將輪椅抱了起來,段雲琅看著她動作,肩膀不住聳動,她知道他在悶悶地笑,只是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待她關上了門,正要去堂上取燈火,卻被那男人一下子壓在了門上——
這真是男人了啊,野獸的四肢舒展開了,再不是年幼時毛茸茸小狗一般的模樣,而分明長成了一頭狼,撲在她身上,啃噬,齧咬,無惡不作。她仰起頭,露出一段纖白的頸子,他一口咬下去,她便發出斷斷續續的殘喘,像是獻祭的羔羊最後的呻…吟。
衣衫一節一節飛快地剝落下來,只有發上的玉釵還在晃盪不休。段雲琅的身子忽然一晃,而後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已經躺在了地上。
他壓著她,動彈不得,一邊大口地喘著氣,亮得發燙的眸子死死地注視著她,好像一定要在她臉上看見什麼了不得的痕跡。她的胸脯輕微地起伏,呼吸卻不似他那般紊亂,沉默地與他對視——無論如何,她總是比他更冷靜一些。
他一手撐在她身側的地上,另一隻手緩緩地伸出來,撫上了她的臉頰。
月華流入窗紗,光影朦朧而溫柔。她聞見了他指尖上的血腥味,感覺到鮮血混溶進了她臉上的脂粉,但她沒有說話。他卻只是碰了一下,就縮回了手指。
她抬起眼,看見他懷著忐忑的表情:“我……我還有些髒,我先去洗洗。”說著便將手一撐要站起來,卻又突然摔跌在地,殷染慢慢地坐起身來,沒有去攙扶他。
她不會攙扶他,她只會沉默地陪伴。
他齜牙咧嘴了一會兒,又衝她一笑:“你到得早了些,我原沒料到這樣早……不然我肯定洗得乾乾淨淨,一點味兒也讓你聞不出。”
她不說話,而他又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見她在房內走動著——這就讓他更加惴惴不安了。吃力地撐起身子坐起來,他的話音滯澀:“阿染,我聽聞你……我聽聞小七……這是不是真的?”
“譁”地一聲輕響,滿室倏然亮堂起來,殷染手中執著一隻金蓮花燭臺,燭火在她清豔的臉龐邊安靜燃燒,將那雙眼睛映得漆黑無底。
段雲琅不得不抬手,稍稍遮住這實在有些太過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