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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殺過很多人的狠角色,他的腰間甚至還挎著刀——

他總不能帶刀進宮吧?!

“陳留王在何處?”殷畫聽見一旁的高仲甫也在詢問,然而,似乎沒有人給他回答。

“畫兒,”段雲瑾望著城樓下的泱泱人頭,聽著所有人的呼喊與歡笑,低聲道,“你開心麼?”

“什麼?”殷畫有些恍惚。

“你喜歡這樣的——這樣的場景麼?”段雲瑾頓了頓,“站在承天門上,你開心麼?”

殷畫轉過頭看著他,然後不出所料地,在自己丈夫的表情中看見了自己一直無比嫌惡的軟弱,“開心。”她斬釘截鐵地道,“我嫁給你,就是為了這一日。只要將陳留王除掉,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一聲輕微響動,是段雲瑾一把抓住了妻子的手腕,雙目死死地瞪視著她:“你又安排了什麼?”

殷畫目光下掠,迫得段雲瑾鬆開了手。她忽然覺得很疲倦了,自己為他做了這麼多,可他卻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她不由冷笑一聲,“這是太上皇的宴會,我能安排什麼?”

段雲瑾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殷畫的笑容愈加嫵媚,她傾身上前,湊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若當真發生了什麼,就去找太上皇吧。”

段雲瑾不由得轉頭望向站在前方的父皇。他的頭髮已花白,一絲不苟地束在冠中,身著龍袍,腰桿筆直,只是雙目空空,目光不知落向了何處。即使如今國無國君,眾人也明白該向誰行大禮。而段雲瑾知道,這樣的御座無人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

殷染坐在鏡前梳妝。

似乎自段雲琅赴陝州起,她便沒有再這樣鄭重地打扮過自己了。貼上他送的花鈿,眉黛細細地描過,眼角微微上翹,勾勒出一雙沉默而冷豔的眼眸。長髮梳作流雲樣的婦人髻,斜斜插一枝玉釵,此外再無裝飾。站起身來,淺紫的披帛便自臂膀間垂落,挽住珠光色的襦裙,裙袂在腳邊疊成柔細的波浪。

劉垂文在外邊輕喊:“宮裡來接人了,娘子。”

她是陳留王的家眷,自然也在宴請之列。

到大宴上,就能見著他了。

見著他,鮮衣怒馬,凱旋歸來。一切都和她所料想的一樣。

他在城外屯兵十萬,他在城內有羽林軍和鄧質。就算鴻門宴又有什麼可怕?他現在已不再是延英殿上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太子,他有軍隊。

一場大逆的叛亂,險些傾覆了整個國家,卻成就了他。

殷染由劉垂文攙著出了門,便見到在馬車旁等候的鐘北里。後者穿著舊的侍衛甲衣,淡淡地道:“我送你入宮。”

殷染回頭看劉垂文,劉垂文卻低了頭道:“這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何時說的?”

“殿下走的時候。”

殷染不說話了。

鍾北里原本已經離宮,卻是為了什麼要再次披上那一身甲冑的重壓?

軒車搖搖,自左銀臺門入大明宮,往北迤邐而行。殷染隱約感到不對:大宴設在前頭的紫宸殿,原不該往北走,結果一陣風來,她反而還感受到了太液池上潮溼的水汽,這直是往內宮裡去了。鍾北里在外邊駕馬,劉垂文在車內看著她,殷染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大明宮啊。”劉垂文頗是自然地道。

殷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髮鬢,車廂搖晃的光線下,她的神情有些晦澀的緊張:“今日大宴,可不要為你主子出什麼差錯……”

劉垂文卻撲哧一聲笑了。

“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殷娘子。殿下會得到他想要的,”他自信滿滿地笑道,雙臂張開,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好像把全天下都裝進了他的肚子裡,“同您一塊兒,娘子。”

不知為何,明明應該高興的,不安的情緒卻幾乎要淹沒了殷染的心,令她不能呼吸。她轉過頭去,茫然地看著捲起一角的車簾之外,中秋的圓月光輝燦爛,將陰冷黑暗的人間幻化作一片雪白世界,流霜飛舞,隔著叢叢秋草能聽見脈脈的流水聲,在漸漸寒冷起來的空氣中嗚咽著遠去。

沒有人的御花園,好像比尋常的頹垣斷壁更令人難過一些。

馬車終於停下,鍾北里一躍下車,開啟車門,將殷染接了出來。她今日衣飾繁複華麗,下車的時候只顧著低頭與自己的衣角糾結,卻不料橫空裡聽見一個清疏帶笑的聲音:“好姐姐,你今日穿的這樣好看。”

她全身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