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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亮。

顏粲真的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征途上了。

陝州城堅持了二十日,段雲琅就昏迷了二十日。直至今日,陝州城終被攻破,顏粲不得不將他裝上了馬車矇混逃跑——

沒有了尊嚴,沒有了底氣,原本宣稱要死守到底的,卻因為那兩道刀傷,不得不做了逃兵。

顏粲想五殿下一定會恨死自己的吧,可是他沒有法子啊。

錢守靜都跑了,難道他們還要在城中坐以待斃?

叛軍佔了陝州也不會停留多久,而會直撲潼關而去——潼關,那是通往長安的最後一道屏障了!

即算是死,也讓他死在潼關吧!

***

初三的月亮纖細蒼白,危危地懸掛在夜空的一角,好像伊人憂鬱地低低壓下的眉彎。忽而有大風颳過,烏雲移來遮住了月亮,天地剎時間漆黑下來,卻反而映襯出那巍峨高聳的含元、宣政數殿的琉璃瓦頂上璀璨的反光。

風愈刮愈急,宛如從冰水裡提出來的刀子。

而殷染聽見劉垂文同自己說“陝州失守了”,就好像那把刀子突然劈裂了自己的心臟,搏動驟止,鮮血迸流,她朝劉垂文望了過來,後者心中便是一個咯噔。

大風吹徹的夜,沒有表情的、瀕臨崩潰的女人的臉。

“殷娘子,”劉垂文低聲道,“殿下吩咐過了,讓我帶您馬上離開長安……”

一旁鍾北里沉穩地接話:“可以先去我那兒避一避,眼下只怕城門也是一片混亂。”

“總不能等叛軍當真打到潼關吧?那可連細軟都來不及收拾了。”劉垂文忙不迭地道。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到後來卻全成了模糊的迴響彌散在半空之中,她漸漸地什麼也聽不清,什麼也看不清,腳步好像不是自己的,卻硬往前拖著走了幾步。

“你去哪裡?”鍾北里喊出了聲,又來拉她,卻被她突然使力甩脫了。

“我不走。”她說,嗓子像是從那刀刃上刮過,聲音冒著絲絲的寒氣。

劉垂文為難地道:“我阿耶在外邊接應著,殷娘子,剩下的事交給太上皇就好……”他心中也堵得慌,哽咽了半晌才道,“若是殿下真的……真的回不來了,管他太上皇啊龍靖博啊,與我們又有什麼干係?”

殷染看著他,眼神是空洞的。她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

“阿染,”鍾北里道,“你不要這樣,事情還沒有那麼——”

“我不要怎樣?”殷染的目光抬了起來,淒寒的夜色下,一片嶙峋的冷光,“我等他,他會回來的。陝州破了還有虢州,虢州破了還有潼關,潼關破了還有長安——我就在長安等他,我哪裡也不走。”

平靜得駭人的語氣,沒有一滴淚,也早已止住了顫抖。思路清晰得可怕,甚至還能數出叛軍計劃行進的路線——鍾北里見了這樣的殷染,不知為何,一顆心便不斷往深淵裡下沉去。

“殷娘子!”劉垂文斷然喊道,“這都是殿下吩咐的,殿下讓我帶著您走!”

“他不信我!”殷染嘶聲反擊,踉蹌了兩步,突然一把推開了他,便往西邊跑去!

“阿染!”鍾北里欲追過去,卻又回頭對劉垂文道,“你去找劉樞密!”

“鍾侍衛,”劉垂文的表情卻也滿溢絕望,“訊息是顏粲傳過來的。我方才都不敢告訴殷娘子……殿下還沒有醒。”

鍾北里頓住了。

劉垂文聲音一抖,便哭了出來:“快一個月了,殿下還沒有醒!”

***

這是報應吧?一定是的!

高高的宮牆,冷冷的夜。四面都是倉皇逃竄的人,小皇帝猝死,太上皇突然出面下詔,劉嗣貞高仲甫一時皆起,腳步聲、哭喊聲、恐懼的言語和末路的表情,在這鐵壁一樣的宮闈之中來回奔撞,像無數只絕望的蒼蠅,渺小卑微,無路可逃。

殷染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去,她只是很想把自己整個人都藏起來,最好是埋了,讓泥土和海水湮沒自己的呼吸,讓她再也不要去想那個遠方的生死未卜的人。

讀過的經文一時間全部湧上了腦海,自己作的業,自己受的報,她剛才險些要下手殺死一個五歲的孩子,而現在,陝州就失守了!

自己其實從來就不該讀佛的,不是嗎?自己是如此地……如此地卑劣,如此地歹毒,自己和戚冰其實根本沒有兩樣。

所以,上天才要懲罰她失去自己最愛的人,不是嗎?

樹影從肩側擦過,一叢叢黑黢黢的宛如暗夜裡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