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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瀰漫的地方,他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可她不想回應。俄而他輕輕地剝去了她帶血的衣衫,又小心地給她臉上傷處敷藥,清涼又刺激的藥,迫得她閉上了眼,發出了一聲沙啞的、痛楚的呻…吟。

“阿染……”段雲琅放下藥膏,又抱住她,輕聲哄著,“阿染,不要怕,我在這裡……”

殷染疲倦地閉上了眼。段雲琅以為她睡著了,怔怔地望了她許久,又低頭吻她,反覆地呢喃著:“殷少監是盼著你好好地活下去,你懂麼?他這一身和許家牽扯太多,對你阿家的死,他心中負累太重……他從來沒有放下過,得知了真相,反而讓他解脫了……這世上他掛念的也就只剩了你。”他嘆了口氣,“我及不上他,阿染。我愛你,可我總想留著這條性命來愛你。我沒法為了你,豁出自己的性命去。”

四周的聲息漸漸寂靜,他們已是在寢閣之中,足底擱了火盆,暖意烘了上來。段雲琅坐在床沿,將殷染放在床上,吃力地給她換了衣裳,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卻不敢離開她去沐浴,只將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裡暖著,撩開她的發,靜靜地凝視著她。

“方才我一下車,便聽聞殷少監和昭信君來了。”他低下頭,將她的手磨蹭著自己的臉,“我怕你出事,你從沒有這樣……和他們面對面過,我一時著急,就拄了柺杖進來,你看見沒有?”他微微一笑,“真是太也丟人。”

“昨日高方進已抓住了。”感覺到掌底的人全身一顫,他抓緊了她的手,不容反抗的同時,也給予了她力量,“高方進和高仲甫不在一處。前日我已關了長安所有城門,他們逃不出城,只在坊間亂竄。宗正寺、刑部和大理寺已聯堂審了高方進一整日,”段雲琅微微一哂,“審出了許多好東西。”

“阿染,你不要怕。”他微微地嘆息著,“這世上,我總相信,冤有頭債有主……輪到末了,該是誰的報應,誰都逃不掉。”

阿染,你就是我的報應。

那隻手輕輕掙脫了他,撫上了他的臉頰。他一怔,抬起頭,對上一雙沉默的眼。

殷染朝他笑了一下,那笑卻是那樣地短暫,頃刻便凋零了。

“你要贏了。”她沙聲說,“五郎,你要贏了。”

她的少年,她的驕傲而冷漠的少年,即算是雙腿殘廢了,也依然風華凜冽。時難勢危,朝局艱險,每一步底下都是暗流洶湧——他卻終於是要勝利了。

即使腳下踩著人頭,而劍尖滴著鮮血,他也能毫不遲疑地往前邁去。

這不正是她所期待看到的他麼?

昭信君講的道理,其實並無不對——殷染心中其實清楚,段雲琅御極之後,絕不會放過前朝這些弄權的舊臣。內廷外朝,高仲甫和許國公,神策樞密和中書門下……天下滔滔一局棋枰,所有棋子早就糾纏一起,根本理不清楚。除了一把刀來斬去所有亂麻,沒有別的辦法。

他要開創屬於他的千秋帝業,就必須將這些亂象全部肅清。

而她……她之一身,早已深在這局中,再不能抽身而退了。

她知道,父親也知道。父親用一條性命來求五郎,求他善待自己……心上好像壓了鉛塊,壓得心往下直直地墜去,墜入深海,一片寂靜的、只有回憶的深海……而她的魂靈又好像抽離了出來,淡漠地立在飄搖的孤島上,她要看清楚他的霸業王圖,也要看清楚她自己的粉身碎骨——

段雲琅輕輕地拉下了她的手,她沒有哭,她的雙眼清澈地倒映出他自己,帶著悲傷的期待。

“五郎。”她輕喚一聲,靜了片刻,朝他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如今高仲甫已入絕路,你,陳留王殿下,你內擁禁軍,外得藩鎮,淮陽王已死,太上皇也再沒有其他選擇……”

“我說過,”他打斷了她的話,“我要和你一起擁有這一切。你逃不開,阿染。”

殷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副表情頓時令他忐忑起來,就像一個久遠的符咒,他雖然歷經百戰、九死一生,他雖然眼見就要成為太極殿上的勝利者,可在這一刻,當女人露出了這樣的表情,他的第一個反應仍舊是去討好她——

他仍舊是她卑微的臣僕,因為他愛她。

“好,”她輕輕地笑著,那聲音柔軟,像一塊洗舊的綢紗,每一絲紋路都泛著回憶的眷戀,“我陪你。”

彷彿一顆大石落了地,他不自覺鬆了一口氣,手卻抱得她更緊,彷彿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血肉裡——那樣,她就不會再離開了不是麼?

他輕輕拈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溫軟的唇瓣,好像一個天註定的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