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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團糟,下人們都在抓蟲子。

……最後,他放了一管白玉笛。

她為何要走?就如母妃一樣,無視他的守候與挽留。他後來在書裡讀到了宋玉的兩篇賦,說楚襄王半夜遇見了神女,夜半來、天明去,做了一場了無痕跡的春夢。

他便覺她也是自己的一場春夢。

她也不過是自己的一場春夢。

好端端的人,為什麼要為一場春夢費神?

他發笑,一旁的劉嗣貞看得愣住。寒冬的雪影裡,少年團著暖爐,籠著白裘,厚厚袖底一卷書,也不怎麼翻,只一個人發笑。

“劉公公,”他笑道,“你說怎麼就有人,偏愛同別人去爭去搶,也不要到手的好貨呢?”

劉嗣貞凝著他道:“那所爭搶的東西,該當更好上十倍吧。”

他拍手大笑:“不錯,你說的不錯。”

後宮名位,君父枕邊——

可不正比他這個廢太子好上了十倍?

可他偏不甘心。

他偏要去招惹她reads;'綜'赤司家的平和島。

那一日撕破了往事,段雲琅也就不再遮掩。從此總藉著些奇怪的由頭來看望殷染,其中最奇怪的,就是總託他大兄東平王的名。宮裡不多久全都知道了,東平王與含冰殿的殷寶林眉目傳情,全靠陳留王在其中牽線搭橋。這事情漸而傳到了聖人耳中,聖人不以為忤,只是好笑:“原來朕的大郎,也是有人歡喜的。”

許賢妃柔聲道:“大郎雖然性子鈍了些,卻也一表人才,還是個頂聽話的。可見殷寶林的眼光,著實不差。”

這話說得婉轉,兩面奉承,滴水不漏。段臻笑道:“只怕委屈了殷少監。朕的兒子底細如何,朕可是清楚的。”

這話隱隱卻是拒絕給兩人定親了。許賢妃只抿唇陪笑,不再說話,回到承香殿,便著人將張士昭傳了來。

“稟娘子,”張士昭說話極慢,每個字都拖得很長,尾音還會發顫,“陳留王這幾日只在左翊衛處當值,並不曾入內宮來。”

許賢妃輕撫著那團雪白貓兒,曼聲道:“他與那殷寶林,過去可認識?”

“這老奴可不清楚。”張士昭賠笑,“只聽聞殷寶林是殷少監一個妾室所生,絕未見過多少世面的……哎呀,老奴該死!該死!”說著他已自己掌起嘴來,“老奴怎麼敢嚼殷家的舌頭,老奴該死!”

許賢妃纖纖五指都陷在白貓柔軟的皮毛裡,許久,才挪開,“張公公記性倒好。”

張士昭已倉皇跪下,連連叩首,只恨自己口無遮攔,一時竟忘了殷少監是許賢妃的姊夫。許賢妃斜眼看他,“便是聖人都要賣你們這些公公三分薄面,張公公如此,本宮實在承受不起。”

張士昭忙道:“娘子說哪裡話來,老奴只想一心一意侍奉聖人和娘子,至如高公公那樣封侯拜相的富貴,老奴是沒那個緣法的。”

聽見了高仲甫的名號,許賢妃忽而抬頭看了他一眼。老宦官謙卑地弓著身,表情高深莫測。她移開目光,淡淡道:“我也不指望你一心一意侍奉我,只求你一心一意侍奉好凝碧殿那個最金貴的主子,我也便寬心了。”

***

沈素書素來體弱,每到了冬日,手腳生寒。今次懷了身子,聖人一早便吩咐在凝碧殿生起地龍,又命大內多添好炭過去。於是整座凝碧殿便如冰雪中的火爐子,進去不嫌冷,只嫌熱。

這些都是殷染聽戚冰說的。戚冰與沈素書住得近,時常往凝碧殿去走動,偶爾帶些藥材。殷染看戚冰一襲水紅的襦裙,眉間花鈿輕綻,容色端麗無雙,也不說她什麼。

日頭往西邊去了,殷染聽著戚冰閒話,心中盤算著她何時才走。戚冰卻好像越說越起勁,她是教坊司出身,本就最伶俐的,此刻已從宮中歲月講到了教坊辰光,還說起一個樂工來。

“哎,那人模樣倒是興和署裡最周正的一個,只可惜是個戲子。”戚冰嘆道。

“樂工而已,也不是戲子。”殷染心不在焉地接話,又往門外望了一眼。紅煙會意,先出去了,萬一人過來,她還能堵上一堵。

戚冰半晌沒說話,直到殷染都生出了好奇心了,才道:“總之教坊司中都是下九流的人,誰也不能瞧不起誰。”

說完,她便起身告辭。殷染長出了一口氣,著戚冰認真盯了一眼,心又剎那提了上來。好不容易將這祖宗送出了含冰殿的門,回頭望一庭積雪,半輪殘日,卻是連紅煙也找不見了。

不來也好。免我白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