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我有一件好物,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
“好姐姐,出來看一眼。”
“我不能出來。”
“這可不是尋常物事……”
“那又怎樣?這長安城裡,便一條狗都不是尋常的。”
“你怎麼啦?我又惹著你了?”
“你怎麼這樣有閒心呢,你?”
“總歸無事可做……”
“我以為你家那樣的門第,早該學書的。”
“我不學無術得很,也不用你來講。”
“你啊,你啊。你每日來尋我,陪我說話兒,我很感激。可是,這算怎麼一回事兒呢,殿下?”
笛聲猝然停在了最高亢處。
“你既然這樣不歡喜,我也只好走了。這物事我叫人放在這裡,你高興拿了便拿了,不高興便扔掉吧reads;丈室妻人,腹黑總裁步步逼。”
十六歲的她開了窗,便見到石青的窗臺上,靜靜躺了一管白玉笛。
笛上只有一個字。
一個“知”字。
***
夜空之中,忽有簫聲盤旋而起,接過了她方才倉促斷裂的笛音。
殷染凜然一驚,轉身便欲回房,卻聽見那簫聲陡轉,不是《湘君》,而是《湘夫人》。
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
反反覆覆,只這一句,纏綿入骨,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殷染又往房簷下走了幾步,又回頭走,直如沒頭蒼蠅一般。
這是什麼樣的登徒浪子,才敢這樣和她的笛聲啊!
她可沒有“召”他,她更不想與他“偕逝”!
她咬牙片刻,突然回房去拿出一件大氅披上,徑自往外便走。這下子紅煙再也睡不著,嚇得連滾帶爬地拖住了她的手腕子:“娘子,娘子怎麼三更半夜地要出去?”
那簫聲驟然停了。
殷染回頭,黑暗中連一星燈火都無,只那冬夜的暗月將光芒投在她臉上,蒼白如鬼。她說:“你也聽見了吧?不是我發病亂想的吧?”
紅煙點頭,“奴婢聽見了,是有人在吹簫。可是娘子,你不能出去啊娘子!”
殷染又望了外面一眼。滿庭積雪空曠,宮牆森然而立,牆外黑夜無邊。她幾近狂亂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心頭升上的是新的寂寥。
“但叫我找出來,”她慢慢道,“戲侮天子後宮,要他抄家論斬。”
***
翌日清晨,再度落雪,殷染正在被中好眠,卻又被慌里慌張地叫了起來。
“娘子,承香殿有請!”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許賢妃為何要找她。若是為了誕節大宴上那隻會念經的鸚鵡,她卻沒有因此得什麼好處,未見礙著許賢妃的事。便揣著疑惑去了承香殿,殿上卻已坐了好幾個與自己同屋的寶林。
她便明白了。
許賢妃款款笑著,命人奉上茶來,溫和地道:“妹妹今日怎不帶那隻鸚鵡來,給大家一起解解悶子。”
殷染笑道:“倒是妾疏忽了。”轉頭,“紅煙,去將我那鳥兒提來。”
“哎哎,我就隨口一提。”許賢妃忙攔住了,斂袖掩唇,眼角微微上挑,“也是冬日裡太過冷清,若沒個聲響,反嫌睡不著覺。”
殷染笑得雙眼都眯了起來,“那敢情好,妾那隻鳥兒,才是個最能擾人清夢的傢伙呢!”
許賢妃撲哧一笑,眾人也就陪著一同笑了起來。許久了,許賢妃方撫著心口道:“只是妹妹呀,半夜三更的吹笛子,終歸不是好事。叫外人聽見了,要說聖人後宮不檢,跟外邊的遊子□□一般,夜夜思春——哎呀這說來可不好聽。”
殷染慢慢斂了笑,走到殿中央來,簪珥盡除,跪地叩首。
“是妾行跡不審,甘願領罰,請賢妃示下。”
☆、第7章 湘夫人(二)
十六宅,陳留王府。
積雪的庭院中一張石桌、兩張石凳,段雲琅正與痴傻的大兄對弈,口中循循善誘:“阿兄你看,只要把我的這些白子包起來,你就贏啦……”
“殿下。”
一個細弱的聲音在枯萎的灌木叢後響起。
段雲琅將白子在自己手中掂了掂,目光凝在棋枰,漫聲:“何事?”
“今日許賢妃罰了含冰殿的殷寶林,因她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