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這種事只會窺伺得來,這“記得”二字真是精乖,“那是沈才人,今在凝碧殿的。”
“啊,是了!”許賢妃恍然,“我真是年紀大了,竟連沈尚書的女兒都忘記了。”
與許賢妃一番交談,費了殷染老大氣力,回來時卻又被那突然一聲粗嘎的“美人”嚇個半死。殷染瞪了那鸚鵡一眼,鸚鵡卻彷彿還很無辜,又“嘎嘎”哀鳴一聲。
殷染回房,拿出來幾冊貝葉經到堂上,對那鸚鵡道:“唸經會不會?”
鸚鵡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殷染嘆口氣:“你主子那麼聰明,怎麼你就那麼傻呢?”
鸚鵡叫:“美人!美人!”
殷染笑了:“看來他雖然無恥,卻還不算瞎。”
☆、第5章 鸚鵡(二)
初冬的寒氣一層層降下來時,連鸚鵡都不說話了。自從在聖人面前扭頭便走,戚冰也不再給殷染什麼好顏色看,倒是沈素書的凝碧殿,常邀她過去走動。戚冰容色嬌豔、心思活絡,冊了才人後,聖人一個月總有兩三日在拾翠殿歇宿,雖不及許賢妃,到底也是頗眷顧了;沈素書則不然。殷染瞧著,自冊封后兩個月過去了,聖人還從未踏足過凝碧殿。
直到十月下,終於傳出沈才人懷娠的訊息,殷染才恍然大悟。
同時又忍不住笑話自己,平日裡自誇聰明,卻連這樣明顯的事情都猜不出。
沈素書的肚子一日日見長,瞞不住了,才放出了話來。聖人知悉後忽然來得勤了,每三五日一趟,殷染也就漸漸不再去凝碧殿。她想聖人或許本來也不是有意冷落沈素書,是她自己將聖人想得太簡單了。
其實,男人麼,哪有一個簡單的。
她沒有什麼機會再遇見段五,直到這一年的誕節。1
聖人生在一個大雪天,十一月初五。據說當年聖人的母親、敬宗皇帝的一個貼身宮女,懷娠時夢見了茫茫大雪壓金稻,醒來與敬宗皇帝一說,敬宗歡喜,道是瑞雪兆豐年,好兆頭,好兒子。誰知聖人出生之前的秋天,北地便下起了人頭大的冰雹,並狂風亂雪,摧殘得數千裡農田顆粒無收。敬宗又怒,待得小兒生下,便即將他那欺君的母親下獄論斬,孩子則丟給老太后養著,自己全然不搭理。今上即位後,始終在搜尋生母的宗族,卻始終搜尋不見,直到今日,連生母究竟姓什麼都不知道,只得一個宮裡使喚用的閨名,叫惜綠。
今年是聖人四十大壽,格外要隆重些。自十月末起,便在三殿置道場,造佛、菩薩像,鑲金嵌玉、掛寶懸珠的裝飾一番。十一月朔日,聖人領著大臣近侍,跟隨得道高僧,焚香贊貝,設齋作樂,足足五日,便正好到了誕節上。
宮裡頭三日一宴五日一會,殷染逃得過一時逃不了一世,終於是乖乖地坐在了蓬萊殿裡。好在節目總是好看的,各宮妃嬪爭相獻壽,到戚冰時,卻是獻了一場舞,身姿婀娜,柔媚勾人,直將一些小宮女子看得牙癢癢reads;離婚女的外掛修真。
許賢妃反而坐得愈發自在,仰頭對聖人輕笑道:“這孩子倒是有心的。”
聖人手中把玩著盛酒的金蕉葉,卻不喝,亦不言語。
殷染也瞧見了陳留王。他與東平王一同上前祝壽,東平王飛快地說了一句“祝父皇德合天地萬壽無疆”便將觴中酒一飲而盡,而後便巴巴地看著弟弟。聖人被逗樂了,問陳留王:“這是你教他的?”
陳留王微微擰了一雙風流的眉,眼底裡光芒浮動,頗為難似的:“兒臣原讓他慢些說的……”
聖人笑起來,“五郎貪玩,倒還有份孝心在。”
彷彿是早忘了他曾罵過這兒子不孝不恭。
許賢妃在一旁陪笑道:“陳留王殿下素來是最孝順的,陛下且看那對鎏金小馬。”
那是陳留王給聖人送來的壽禮了。陳留王對許賢妃微微一笑,便轉過頭去,卻是對著坐在下首的一人道:“父皇對我們哥兒幾個全不滿意,沈才人,一切可都要仰仗你啦!”
許賢妃面色一變,皇帝的目光也沉了一沉。沈素書原不該坐在此處,只是因為懷了身子,格外受照顧些,挪到了御座近旁。此刻她惶恐得不明所以,掙著便要站起來行禮告罪,陳留王卻虛扶她一把,笑道:“才人娘子可小心些!”
“妾來向陛下祝壽,願陛下日月長明,千秋萬歲!”
一個清亮的聲音溫柔婉轉地響起,少年的手猝然一震,竟然端不穩酒觴。回過頭,見是中秋那晚撞見的宮人,一身嫩綠宮裝,發上斜斜一枝碧玉搔頭,垂下幾縷輕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