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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父女倆嘮嘮叨叨著,車僕再度鞭馬,車輿緩緩起行。段雲琅卻還站在原地,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知道身後就是阿染,可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回頭,不能去問她一句摔著了沒有,更不能與她解釋自己的冷淡。

笞十五……不論行刑的是誰,他去打點一番也就矇混過去了。

不管怎樣,阿染救了小妹,父皇方才也就是隨口一說……

“殿下?”忽然一個小內官從前頭車邊跑回來,小聲道,“陛下說這個宮女犯蹕的事便交您處置,他信得過您,就不過問了。”

段雲琅愕然,只覺全身血液都剎時凍結了:“什麼?交——我處置?”

他這才轉頭,堪堪與跪在地上的殷染對視了一眼。

***

甲冑之下的袍角獵獵帶風,段雲琅倉促往前走了幾步,又走回來,對下屬的羽林衛道:“將她帶去內侍省。”

說完,他當先邁步而行,腳步急促地踏過堅硬的磚石地面。幾名侍衛過來押住了殷染,殷染抿了抿唇,亦步亦趨地隨在後頭。她有時能看見段雲琅的鐵靴跟,在袍角下,黑而沉,綁著重重靴帶。這雙靴子曾經是放在她的床下過的,那靴帶,她也曾為他綁過。

他那麼平靜,那麼平靜地領她受刑去。

到了內侍省的科房裡,段雲琅同袁賢等幾位管事公公見了禮,袁賢往後一瞥,看見一言不發的殷染,道:“殿下要罰的是她?”

段雲琅卻並不看她一眼,自往榻上一靠,斜翹著修長的腿,低了頭,神色陰晴不定,話音冷酷得扎人:“我也不知父皇怎麼想的,將她交我處置。我想著羽林營中都是大男人,在那邊罰宮女頗不是道理,還是得著落到內侍省這邊來。麻煩幾位公公了。”

袁賢心頭微微冷笑,誰不明白你這是踢皮球的主意呢!將來聖人問起,只推說是內侍省裡罰的,你羽林營也就清清白白了。只是——袁賢又望了那女人一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這女人,難道不正是曾經殿下特地交代照應過的那個?

他還特意為她在掖庭種了一院子的夾竹桃呢!怎麼如今殿下卻要打她了呢?

看來……玩膩了也就如此了吧。

這樣一想,袁賢便放鬆了許多,想著天家的人,玩膩了的女人還能發配什麼好處去?這一頓鞭子,倒也不必費心拿捏了。

於是,他便朝段雲琅拱手笑道:“殿下說哪裡話來,這點活計,內侍省還是幹得的。只是要請殿下回避一二,這笞刑可不好看。”

段雲琅眉心重重一跳,牙關落下,險些咬出血來。他將手扶著案几站了起來,對袁賢淡淡一笑:“是小王疏忽了,小王這便去外頭候著。”

段雲琅邁步出去,殷染才終於敢稍稍地抬起眼來。

便瞧見門外晚霞的光籠在他的背影,躑躅似虛幻,轉眼大門合上,那霞光便消匿了。

***

狹窄陰暗的小小刑房中,袁賢找來了兩名壯碩的老宮女,架著殷染讓她趴在長案上,一人拿一條長鞭,分站殷染兩側。

“打吧,十五下。”袁賢坐在一旁,懶懶地道。

那兩個老婦聽了這話,便知這十五下是可輕可重,上頭並不在意殷染的死活。對望一眼,便落了鞭——

“啪——!”

殷染閉了眼。

她還是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

這第一鞭下來,她已覺腰下臀上皮開肉綻的痛。兩個老婦都是有經驗的,一鞭鞭打得雖然重,卻連衣衫都沒有破,只是漸漸地有血跡自內裡滲出來,無聲無息地蔓延。殷染原以為自己能忍住這痛,可是不能,她只覺每一鞭都能把自己的魂魄打散了、砸碎了,她甚至恨不得自己原就被那馬蹄踩死,也好過此刻不死不活地吊著……

方到第五下時,她已忍不住痛得腿腳抽搐,睜大了一雙茫然的眼,眼前卻只有黝黑的牆壁,滲著秋末的水汽,縫隙之間凝著不知名的東西,許是經年的汙穢。也不知有多少忠直大臣被宦官害死,不知有多少又是在內侍省受的刑訊?

袁賢慢慢地踱到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道:“你啊你,怎麼衝撞了聖駕,殿下都不幫你說幾句話的?”

殷染閉著眼不答,汗水自額間涔涔而下,將髮絲溼潤作一綹一綹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突然一下重笞,竟逼得她咬緊的嘴唇裡發出了重重一聲痛哼——

“我與你說吧,殿下再如何聰明,也聰明不過聖人去。”袁賢笑道,“聖人將你交給殿下處置,自然是拋了殿下一個燙手芋頭,殿下又將你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