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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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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個落座的地兒,劉垂文也是一副巴著她趕緊走的模樣。她抿了抿唇,道:“我來你處問一個人。”

劉垂文道:“娘子要問誰?”

這小內官看上去乖乖的,其實卻十分小心。想到這個人曾經多少次候在掖庭宮那間斗室的窗外,殷染就覺心頭翻攪不息,強壓下那股不適,道:“最近十六宅裡添置了幾多下人,你心中可有數?我有個妹子,不知怎的鬼迷了心竅,定要來十六宅做事,卻不告訴我是在哪一位王侯門下……”

劉垂文低頭想了想,道:“奴婢還真不清楚此事。不過娘子既然問了,奴婢一定幫您辦好,成不成?您先回去等著,不出三日,奴便給您信兒。”

殷染微微一笑,道:“殿下信得過你,我自然也信得過你。”

這話簡單,內裡卻彎彎曲曲。劉垂文心頭微凜,果然便聽她又問:“怎的你沒有陪殿下一同去河南府呢?”

劉垂文躬下了身子道:“我阿耶陪他去了。這邊總要有人看家,娘子,宮宅之間,可有些微妙,殿下是信得過我,才讓我留守此處。”

宮宅之間。

皇宮與十六宅之間。

皇帝與他的宗親之間。

殷染一點點地揣摩著,心裡竟漸漸難受起來。自幼及長,段五究竟過的是什麼日子?永遠在掂量,永遠在忖度,永遠在猜測,永遠在計算。便連自己出外巡使了,也要將京師裡安排妥當。

這樣的……這樣的男人。

自己就算栽在了他手底,也不算冤枉吧?

劉垂文稍稍抬眼,偷覷這女人陰晴莫定的表情。宮裡的女人他見得不算少,眼前這個誠然是有幾分姿色的,卻算不上絕美,臉頰太白,下頜太瘦,眼中藏著讓人不敢接近的冷光。女人嘛,還是要軟軟香香、知情識趣一些的好;可當他這樣與殿下說時,殿下卻笑得很隱秘。

殿下就那樣隱秘地笑著,與他搖搖頭道:“你不知曉她的好,尋常人都不知曉。”

……豈止是隱秘,簡直是猥瑣。

劉垂文趕緊制止了自己這種毛骨悚然的聯想,道:“殿下走時,還留了幾件東西,要給娘子看的。”

說著,劉垂文也不看她,便走去掀簾入了內室,彷彿篤定她一定會跟來。殷染只見到那簾下一角露出的香爐等物寥寥廓廓的形狀,心底便已止不住那一股似思念似煩厭的湧流,腳步更著了魔一般地跟了過去。

這是一間小閣。

閣中燃香,冰沁的龍腦香。閣中有兩排書架,架上只零散放了十餘隻書函,都頗是陳舊了。書架之旁是一張書案,案上文房四寶,雖然擦拭一新,卻顯見得久無人用……

殷染開始感到煩躁。

她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這也不過是一間極普通的書閣,就與這世上千千萬萬的書閣一樣。

段五也不過是一個極普通的男人,就與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男人一樣。

他們已經斷了,不是麼?

劉垂文走過去,抽出其中一隻書函,開啟,呈給殷染,不言語reads;有種別惹我。

殷染一看便皺起眉頭:“這什麼東西?”

但見那書函之中放的並不是書,而是無數根柳條——

老去的,死去的,枝葉皆殘的,柳條。

灰白色的柔條上,垂落已風乾的長葉,堆疊在一起,不知有幾十上百。

劉垂文實在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敢將這函中之物給她看的。誰知她卻沒有很大的反應,只是彷彿一下子呆怔了,慢慢地伸出手去,輕輕碰了一下那脆弱的柳條,神色間變幻無定,依稀——依稀竟似溫柔。

她咬著唇,眸中光芒閃爍,彷彿一隻脆弱的小舟在大海上浮沉,舟上的燈被浪濤所席裹,叫劉垂文迷惑,那一燈的溫柔,是不是真的在剎那之前存在過。

“這東西,自奴進這宅子時便有了。”劉垂文小聲道,“殿下對它寶貴得緊,說天地之大,卻只有……只有這幾根枯枝兒,可以證明……他的心跡。”

殷染的手指猝然一顫,自那柳條上收回。

春日的,夏日的,秋日的柳。

漸青漸鬱,漸白漸黃。

在秘書省的窗下,在那柳絮紛飛的時節,她不是沒有感受到那個孩子熱切的注視,可是她沒有想到,他能將這份熱切,藏得這樣深、藏得這樣久。

至正十四年的柳綿,他們還能追得回嗎?

“小劉公公,這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