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不對,我就不明白了。輪到我處,我沒話說,便答廢井田,夫子說有些道理,但還是不對。”
殷染眼中盈盈,光芒微閃,“為何不答什伍連坐,嚴刑峻法?”
段雲琅聞言一怔,旋而笑著搖頭,“不可能呀,這是□□——”話突然梗在了喉嚨口。
殷染仍是笑吟吟地,“程夫子教你們的是帝王絜矩之道,又不是假模假式的仁義道德。”
段雲琅煞是思考了一會,而後站起身來,一本正經朝她躬身行了個禮,“娘子所言頗有道理,多謝一字之教。”
殷染漫然道:“其實商君變法,我是不懂的。”
段雲琅又怔住。
“我只是猜了猜程夫子究竟想教你們什麼,想讓你們學會什麼。當今太阿倒持,主威不振,外有藩鎮,內有閹豎。”殷染頓了頓,斟酌著措辭,“程夫子的期望,應當是培育一個強君,而非仁君。”
段雲琅心頭一凜,聽得愈加專注。
“什伍連坐之法行,而天下人人自危,無人逾矩,而規矩乃立,規矩立,而知君臣之分。君王詔命,直達庶民,則政不在大夫。”殷染微一揚眉,“你便拿這個答案去回他,若然不對,算我頭上。”
這話說得霸氣十足,倒叫堂堂陳留王顯得似矮了一截。段雲琅思量著,慢慢地坐了回去,道:“果然是秘書省裡泡大的,厲害,厲害,小王佩服。”
殷染含笑不言。
段雲琅看著她在日光下的模樣,優雅而美麗,宛如一朵滿開的花,微一側首間,柔軟髮絲下露出玲瓏的耳垂,纖細的頸項,再往上,是削尖的下頜,微抿的唇,小巧的鼻,顧盼流波的眼……
他的眼中漸漸跳躍起光芒,野獸一樣的光芒。
一個已經在心中盤桓了太久太久的念頭,幾乎要脫口而出,卻終究被他忍住。
時間,他所需要的只是時間——
他不會讓她住進十六宅。
他會讓她住進大明宮。
作者有話要說: 1升道坊位於唐長安城東南部,十分荒僻,“盡是墟墓,絕無人住”。
☆、第60章
第60章——東床
秘書少監府上,下人的門房裡,淮陽王家令林豐已等了很久。
他咬牙切齒地想著,當年那個殷狀元雖號稱驚才絕豔,可混了幾十年也不過是個秘書少監,若不是老婆娶得好,此刻怎敢讓他堂堂中使等候許久?許國公倒是久不問世事,但許賢妃、昭信君、許相、許尚書,哪個是好惹的?更不要提許家那遍佈天下的門生故吏,七品以上少說也有百來人……
自己當初怎麼就被分去了十六宅,怎麼就沒混到個宮裡頭的位子呢?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林豐肚子都叫起餓了,終於出來一個梳雙髻的婢女,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看上去十分可親,溫柔笑道:“可叫公公久等了!夫人請您進門說話兒呢!”
十六宅外,段雲琅一回來便被段雲瑾堵個正著。後者提著一隻酒壺,拉著他便往外走,“走走走,今日陪你二兄吃酒去!”
段雲琅一夜未睡,此刻暈暈沉沉,被他一拽,迷糊了:“今日便算了吧……”
段雲瑾停下步子,吊梢眼定下來瞧他半晌,“你昨晚做什麼去了?”
段雲琅扶著額,笑笑,“還能做什麼,抄書啊。”
“抄書?”段雲瑾笑出了聲,“你這分明是在床上抄的吧?你還別臉紅,我跟你說啊——哎,哎你別走呀,過來!聽我念句詩啊——”他一把攬住段雲琅的脖子,將酒壺提到半空中,陶醉地道,“若厭雅吟須俗飲,妓筵勉力為君鋪……”1
段雲琅甩開他的膀子就往回走。
段雲瑾三兩步追上來,“哎我說五弟啊,你就是裝。陪女人睡個覺怎麼了?就是日日陪女人睡覺又怎麼了?你這跟誰充君子哪,老兄是過來人……”
“行行行,”眼看著二兄這嗓門已將要招出十六宅裡許多耳朵了,段雲琅頭疼地打斷了他,“待我換件衣裳,就陪你去,你別鬧,別鬧。”
換衣裳?
段雲瑾原地站定,窺破天機的得意勁兒止不住地往外冒。
小子大了,會裝蒜了……
***
其實段雲瑾在出門之前,已經喝了一小盅酒了,不然也不致如此胡話連篇。
去年冬至宴上,高仲甫有意安排他與殷家嫡長女親近,他卻溜之大吉。明明是他自己招來的事情,如此臨陣反悔,非但不君子,簡直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