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鬆一口氣,雖說晉王殿下幫本地除掉了匪患,但是考慮到王爺之尊,在此地久留,恐再生禍事,他心裡是巴不得這一行人早日回京。
當初從京城前來剿匪時,晉王與黑風騎一道騎馬前來,一路星夜兼程。回去時,黑風騎仍是騎馬,晉王殿下卻因為手受傷的緣故,改坐馬車。——作為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子,秦珩自然也在馬車中。
這兩日,秦珩在皇兄跟前幫忙端茶遞水,喂藥讀書,偶爾提一句自己不想回京,或是回憶一下早逝的二皇姐,以期皇兄改變主意。
秦珩心知皇兄不會告發她,他如今封王,恐怕也早在外面建了府邸,要藏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可是她自己私心裡,並不想回京城。
她過去十多年認識的人,大多都在京中,而且那十幾年她膽戰心驚,過得並不快活。即便是京城中無人會察覺她的身份,她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
然而她很清楚,皇兄不願意聽到這種話。她眼下不好違逆他。她想,他一向待她好,近來也有軟化、原諒她之意。那麼假以時日,想來他不難明白,教她自行離去,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晉王殿下嫌一行人員太多,恐多有不便,就只留了幾十個黑風騎在身邊,其餘人等要先行回去。
秦珣口中雖說要早日回京面見父皇,可他的行動卻不大像這麼一回事兒。當初來河東,披星戴月,快馬加鞭來到河東。現在則慢悠悠的,不慌不忙,能宿在客棧,絕不宿在野外。
是以,一路同行的秦珩也沒受多少苦,她此行中對兄長格外關切。先前從未認真照顧過人的她,頭一次發現自己竟也能細緻體貼。
皇兄看她時,眼中的浮冰似是在一點點融化。
她心中頗為歡喜。
這日午後,他們剛行不遠,就天降大雨。好在附近有一家頗大的客棧,他們一行連忙進了客棧。
“白七,你先服侍王爺換上乾淨衣衫,我到後面廚房看看。”安頓下來後,秦珩吩咐白七。
這才數日,白七已然習慣了接受她的吩咐,當即應道:“好。”
秦珩撐了把油紙傘,到後院廚房,想看著煮一些薑湯。她知道,淋了雨,喝薑湯能驅寒。——但是煮薑湯這種事,她親自做和別人做就又不一樣了。
如今離開河東,周圍黑風騎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有時嫌麻煩,乾脆不戴冪籬。
秦珣手上的傷,已經差不多痊癒了,但是裹傷的細麻布還未拆掉。他自行換了衣衫,走出房門。
恰好,隔壁天字一號房的客人也開啟了門。
兩人一打照面,俱是一怔。
秦珣黑眸沉了沉,心中暗驚:皇叔?
眼前這個人三十左右年紀,一身青衫,容貌俊彥。正是數年前他曾在宮中見過的睿王秦渭。
當年見面時,睿王二十來歲,還有幾分青澀,今日一見,他雖氣質比當年成熟了不少,但容貌仍同先前一般無二。也正因為此,秦珣才一眼就認出了他。
對方看見他,愣了愣,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等等,你是我三侄兒?”不等秦珣回答,他唇角就揚起了一抹笑意:“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相隔多年,秦珣早不復當初的少年模樣,也難為他能認出了。
秦珣雙目微斂,拱手施禮:“侄兒不想,竟在此地得遇皇叔。一別數年,不知皇叔近來可安好?”
他跟這個皇叔交情泛泛,也只多年前見過那一回。他對其最深的印象,是當年在寇太后的千秋節那幅吳大家所畫的觀音祝壽圖。
睿王笑了笑:“好,當然好。無家室之累,閒時遊山玩水,十分的愜意。倒是你,如何會在這裡?”
秦珣正要回答,又聽皇叔道:“哪有在門口說話的道理?不請你叔叔喝杯茶?”他微微一怔,沉聲道:“皇叔,請。”他重又開啟了門,請睿王進內。
睿王雖是他親叔叔,但兩人沒什麼交情,而且秦珣也知道,父皇早年很提防此人。秦珣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去與其相交。
只是他一思忖,此地屬睿王封地,他經由此處,未去拜訪已屬失禮。如今偶遇,若再一味遠離,那就更說不過去了。
他親自給睿王倒了茶,歉然道:“出門在外,一切多有不便,還望皇叔海涵。只是不知皇叔,緣何會在此地?”
睿王挑眉:“本王方才不是說了麼?遊山玩水,譜寫新曲。你不會以為,本王每日待在家裡,這曲子就嘩啦啦地寫出來了吧?”他嘆道:“一人、一壎、一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