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賢明才德以及歸攏人心的能力,更在陛下之上——而是因為你四哥他乃錦繡堂外孫,錦繡堂早已絕嗣,他被當作錦繡堂的繼承者,為錦繡端木的代表,與沈劉同屬六閥後人!”
“設想一下,假如你四哥因為這件事情,擔憂狄歷覆滅之後,陛下秋後算賬,他哪能不遲疑?”
“他一遲疑,沈劉兩家亦然!”
“即使眼下咱們節節勝利,佔據上風!”
“可狄歷能夠威脅中土這麼多年,從前的赫太祖、魏高祖、雍太祖,乃至於咱們大睿的太祖皇帝陛下,哪位不是戰功赫赫威名遠播?!卻依然未能將他們徹底覆滅!”
“這樣的敵人,即使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只要咱們稍一疏忽,給予他們一線生機,說不得就被他們衝破重圍,逃出生天!”
“到那時候,你說,咱們想再將狄歷徹底抹除於這片天地之間,要等到何年何月?!”
“戰爭迄今耗費的那些糧草輜重,那些戰死沙場的英魂,亦將成為白費功夫!”
“而且,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咱們與狄歷已經風平浪靜了好些年,還能說韜光養晦,暗中養精蓄銳!”
“此戰既開,又已曝露了覆滅敵國的目標——咱們贏也還罷了,一旦中途收手,狄歷縱然因為兵敗,暫時不敢做什麼,從此也必對咱們中土充滿了警惕!”
“一頭心懷不軌然而自以為未被發現的野獸,跟一頭受了傷卻滿懷戒備懷疑的野獸,你說哪個更難對付?!”
宋宜笑摩挲著手中的綠蓋青瓷碗,深深嘆息,“傾國之戰,即使預備齊全,也難防垂死掙扎啊!”
五十年的臥薪嚐膽,終究還是難免百密一疏!
這個陰謀雖然要看穿不難,然而它卻瞄準了大睿眼下最薄弱的環節:皇室與士族之間的信任。
在經過睿太祖、先帝之後,這份信任可以說是蕩然無存!
眼下的合作,說到底,是簡虛白強行粘連起來的。
由於肅泰帝的配合,以及士族本身地位的需要、仇恨的需要,方才有了北伐。
實際上大睿的君臣,也希望藉著這場北伐,藉著這場攜手作戰,促成彼此進一步的信任與融洽。
但現在,距離肅泰帝登基才過去一年,距離戰爭開始才幾個月,皇室與士族之間的信任,根本沒有很深刻。
這會宋宜笑說是說著提醒聶皇后要防備狄歷挑撥離間的話,實際上她昨天送走蔣慕葶後,去見丈夫,第一句話就是讓簡虛白防著點肅泰帝……
畢竟再仇恨狄歷,相比干掉這個中土久遠的敵國,她還是更重視自己一家,尤其是膝下孩子們的往後的。
如果覆滅狄歷的代價是燕國公府也沒有好下場的話,宋宜笑寧可狄歷繼續存在。
說到底,她沒有犧牲自家、只為蒼生的高尚情操。
也不想有。
所以此刻的宋宜笑,儘管心中驚懼難言,更多的,卻是對皇室的戒備。
而聶皇后則已經聽得眼睛發直!
——就在一個月前,就是肅泰元年的臘月裡,大睿的前朝後宮,還為狄歷可汗的長子叛亂之事幸災樂禍。
而此事背後不無大睿的推動——現在聶皇后哪能不想到,大睿能從狄歷可汗的內帳下手,挑唆人家父子失和;
狄歷從她這個大睿皇后下手,挑唆目前作為覆滅狄歷主力計程車族與肅泰帝失和,既為己國爭取生機,又存心激化士族與皇室之間堪堪壓下的矛盾,豈非是以牙還牙、還是加上利息的以牙還牙?!
皇后狠狠攥住拳!
在剛剛得知自己很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親生骨肉時,她感到整個天都塌了!
這不僅僅是作為女性,失去繁衍能力的本能的恐懼與悲痛,更因為她本來就因為瑤宣二妃的入宮,對於自己與肅泰帝的往後,感到非常渺茫——但即使是她最信任的宋宜笑,給她的建議也是:儘早生下嫡長子,穩固地位,保障以後。
可她竟然不能生了!
那麼她的以後要怎麼辦?
古往今來,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事例可謂是數不勝數!
即使肅泰帝現在對她百般溫存,然而誰能知道往後?
如果有孩子,好歹是個寄託。
但她現在……
聶皇后這兩日不肯吃東西,是真的不想活了——因為相比日後備受冷落的淒涼,她寧可在肅泰帝還對自己有感情有耐心的時候死去!
如今宋宜笑的話,卻讓皇后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