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能遲了,然而不說出來我總是不安的:從前我年少無知,自恃帝女身份,對義妹多有得罪,如今也不敢請你海涵,只望義妹往後得遇良人,一世安康!”
裴幼蕊終於有些端不住平靜的神情,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身形也有些顫抖起來——卻聽長興公主繼續道,“沈姨娘又有身孕了。”
公主語氣蕭索,透露出無盡頹然之意,讓眾人都大吃一驚,清江郡主沉聲道:“避子湯呢?上回三弟犯糊塗,娘已經親自敲打過他了,難道時隔數月,他又被那沈氏哄昏了頭?”
宋宜笑也感到非常詫異,簡夷猶給她的印象一直不大好,萬沒想到沈綺陌竟能把他籠絡住——雖然說沈綺陌進門日子不長,到現在也還算新歡——但沈綺陌前一個孩子已經被強制打掉了,這會又來,難道以為這次就能倖免嗎?晉國長公主可不是缺孫子的人!
眾人圍著長興公主問了好一會,直到長興公主淚盈於睫,清江郡主才擺手示意大家別再追究了:“長興你放心,娘素來重規矩,這件事情,回頭我親自去跟娘說,務必給你個公道!”
“大姐誤會了!”但長興公主搖頭,“我沒有讓沈姨娘再次墮胎的意思,卻打算讓她把這孩子生下來。”
“這是為何?”壽春伯夫人不禁詫異出言——這會人人都以為長興公主方才說那些話,就是想借妯娌跟大姑子之手,給沈綺陌一個狠的教訓,最好連簡夷猶也狠狠敲打下,結果長興公主這會竟說要讓沈綺陌生下孩子,自是讓人不解。
畢竟長興公主自己也年輕得很,根本沒到需要姨娘幫自己生孩子的時候,她也不是那種賢惠到以夫為天的主兒,縱然沈綺陌的孩子將來未必能夠威脅到她與她往後的孩子,卻何必弄個庶出子女來礙眼呢?
“算起來我與駙馬成親也有一年多了,卻始終沒動靜。”長興公主慘笑道,“倒是沈姨娘,已經第二次妊娠在身——簡家二房統共就駙馬與四弟兩個男嗣,四弟妹已然有孕在身,駙馬膝下卻至今空虛,再讓沈姨娘小產的話……”
她沉默了好一會,才艱難道,“我與駙馬之間,恐怕要越發相敬如冰了!”
堂上之人聞言面面相覷良久,清江郡主低頭掃了眼乾乾淨淨的衣襬,振袖蓋住:“不小心灑了些茶水到身上,長興陪我進去換身衣裙罷!”
又說其他人,“都是自家人,也不是頭次過來,你們自便,可別跟大姐我客氣!”
壽春伯夫人忙道:“大姐放心吧,咱們怎麼會跟你見外呢?”
等清江郡主領著長興公主入內詳談後,堂上又冷清了會,才在壽春伯夫人詢問宋宜笑最近孕情的話題下漸漸熱鬧起來。
不過眾人的心思到底還是在長興公主夫婦身上,過了會,見郡主公主還沒出來,壽春伯夫人就忍不住小聲對宋宜笑道:“之前幼蕊忽然成了孃的義女,咱們心裡都替她抱不平,如今瞧著,這反而是好事了。”
畢竟從準兒媳婦變義女,固然被笑話一時,但若所託非人,那可要苦一輩子了。
像韋夢盈那樣有勇氣再嫁、還一次比一次高嫁的到底是少數——這點上晉國長公主都得甘拜下風,長公主的風流恣意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身份與顯嘉帝的尊重維護,韋夢盈卻是純靠自己——總而言之,對於絕大部分女子來說,婚姻總是終身大事,攤上夫家不理想,也只能忍。
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而裴幼蕊即使得到晉國長公主的憐愛維護,論身份到底比不上長興公主這個金枝玉葉的,長興公主尚且被逼到現在這地步,當初嫁簡夷猶的若是裴幼蕊,這會還不知道被折騰成什麼樣子呢?
“世事難料。”宋宜笑聞言卻不置可否的道了一句,眼角偷瞥裴幼蕊——這位義姐低著頭,似在仔細觀賞手中的茶盞,但緊抿的唇角透露出她心情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麼悠閒自在。
似察覺到宋宜笑的視線,裴幼蕊忽然抬頭朝她笑了一下,不過神情中間看不出來什麼幸災樂禍的意思,反而有些心事重重。
見狀壽春伯夫人也不好意思再說這件事情了,忙扯開話題:“下個月月初就是聖壽節了……”
這天清江郡主跟長興公主一直談到宴會開始才出來,兩人都重新梳洗過,長興公主眼角還著意撲了不少粉,但仍舊無法掩飾住通紅的眼睛。
宴席上大家心照不宣,絕口不提簡夷猶跟沈綺陌——不過饒是如此,這頓飯也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由於正主卓平安情況特殊,甚至全程沒有露面,所以用過午宴之後,大家又坐了會,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