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杏花樹後,忽然轉出紀粟來,笑眯眯的拱手行禮:“宋小姐也來賞花?”
“紀公公?”宋宜笑見不是塗氏、梁氏的人,方鬆口氣,笑著還禮,“是呢,袁姐姐在在休憩,我睡不著,帶丫鬟出來走走。”
紀粟關切的問:“袁小姐如今怎麼樣了?咱家記得方才走時臉色可不大好。”
“畢竟有幾日未進水米,姐姐這兩日確實虛弱些。”宋宜笑道,“但從昨兒個進粥起,我瞧她精神已經開始恢復了。”
紀粟又細問袁雪萼中午吃了些什麼……他這麼東拉西扯的,拖時間的目的實在太明顯,宋宜笑想不懷疑涼亭裡有問題都不行!
果然,片刻後,涼亭那邊傳來簡虛白漫不經心的詢問:“誰來了?”
“回公爺的話,是宋小姐也來賞花。”紀粟這才住了話,回身一躬,恭敬答,“奴婢想著宋小姐這幾日一直跟袁小姐同出同入,未見袁小姐,怕有什麼閃失,所以斗膽攔下宋小姐問了幾句。”
簡虛白“唔”了一聲,就請宋宜笑入亭一坐。
他親自開了口,宋宜笑遲疑了下,到底還是應了。
入亭後,她瞳孔頓時微微一縮:方才從花枝間隙裡看得清楚,亭中絕對是兩個人。
但這會遊目四顧,寬敞華美的涼亭內,卻只有簡虛白孑然一身!
他似乎微燻,彷彿綢緞的墨髮有點鬆散;緋紅盤領衫的襟口被扯開了些,露出一截精緻的鎖骨;皎月般的面容略顯蒼白,薄唇卻鮮紅如血;濃密如羽扇的長睫微微抖動,鳳眸半開半闔,慵懶中透著淡漠。
看到宋宜笑屈身行禮,也不作聲,只指了指不遠處的石凳,示意她坐。
宋宜笑道了聲謝,才滿懷警惕的坐下,心中默默祈禱自己沒有撞破什麼了不得的、必須滅口的秘密。
正忐忑之際,忽聽簡虛白淡聲問:“你這幾年都住衡山王府,可思念令尊?”
這是什麼意思?!
提醒我敢就方才涼亭裡一幕亂說話的話,就把我送回宋家去?!
宋宜笑感到整個人都不好了!
第29章 她是寶貝,我是笑話!
“嫡親父女,爹對我再不好,我要說不想他,終歸也難逃不孝之名!”宋宜笑急速的思索著,“但我要說個‘想’字,這位就順水推舟,成全我怎麼辦?!”
雖然衡山王府由於立世子之事,目前已有亂象,已非久留之地,韋夢盈這個親媽也不是很可靠,但凡事怕對比……相比宋緣那個爹,親媽身邊簡直安全太多了。
尤其宋宜笑現在正是說親之年,這要回到宋家,不定改天就被押了嫁給那柳秩音!
就算不是柳秩音,以祖母龐氏對她的厭惡,也不可能給她什麼好安排,十有八九還是再賣她一次……這種一輩子的事怎麼能冒險!
思及回答得不好的後果,她緊張極了,好半晌才強笑道:“勞公爺見問:生身之父,怎能不想?只是我性愚人笨,難討爹爹喜歡,卻不敢近前打擾。惟晨昏祈禱,願他長壽安康,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簡虛白側著頭,一手支頤,一手把玩著金盅,聞言,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他凝神思索的模樣專注又沉靜,似連時光都被感染得寧謐起來。
彼時,春風融融而過,帶起漫天花雨。
紛紛揚揚的落花裡,緋袍玉帶的少年國公丰神雅淡,儀範清冷,明明只隔石桌,卻沒來由的叫人覺得他遙遠得如在雲端。
軒軒然如明霞舉,蕭蕭間似皓月升,所謂華色傾城,莫過於此。
滿腹心事的宋宜笑都忍不住看呆了片刻。
簡虛白顯然早已習慣驚豔的目光,波瀾不驚的任她凝視,淡淡道:“據說他再次續絃,後妻為他生了一女,視同掌珠。”
宋宜笑聞言怔了怔,苦惱的想:“他到底想說什麼?”
宋緣再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畢竟她這年紀已經開始出門走動了。
雖然身世尷尬,但性子好,會說話,在帝都閨秀圈子裡,總也有幾個點頭之交,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兒,她也會曉得。
尤其宋緣是她親爹,不管好意歹意,女孩兒們聚會時,總有人私下給她講幾句。
……當初宋緣以“內闈不修”被彈劾罷官,在城外莊子上避了兩年風頭,四年前在父親生前好友的幫助下,終於起復成功,重歸秘書省任職。
他現在的妻子出身不在柳氏之下,乃太子賓客盧以誠之女,據說貞靜文秀,極有大家風範,深得龐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