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不合時宜地闖入之後,張口便焦急說道:“侯爺夫人,方才從夫人走後,鳳姨娘便一直大慟痛哭,說什麼活著反累了侯爺夫人的夫妻恩情,了無生趣不如不活,正鬧著要投繯!”
這一下鬧得,嬴夫人全身血液都為之一僵,“當真?”
婢女急急點頭。
蕭侯擰了眉,“我看看去。”
說罷走出半步,又回頭看了眼嬴夫人,她不言不語,背過了身。
蕭侯又討好地扶住她的香肩,“夫人——”他才說不見鳳華淑了,一扭頭便自打嘴巴,自知討了沒趣,哄了嬴夫人幾句,她不應,蕭侯便嘆息一聲,“帶路。”
若不是他還有些憐香惜玉的悲憫之心,也不至於被鳳姨娘用同樣一套哄了十幾年,蕭侯步出中庭之後,嬴夫人緊攥著的一雙手,掐入了掌心。
嬴妲也聽說了,走入寢屋內來,將婆母的攙扶著坐下,挨著她過來,“母親。”
她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婆母。
鳳姨娘她也見過,為人和善,不像是要與人為難的,當然嬴夫人更不是,這兩個女人不睦,說到底還是為了蕭侯。
嬴夫人苦笑著,連嘆三聲,“罷罷罷,我輸。日後我再不貪什麼情愛風月了。”她瞬也不瞬地撫著嬴妲的手背,低聲說道,“若弋舟日後負你,他婉言與你商榷納妾,你便嚴詞回絕,他拿夫君身份壓你,你只管休了他就是。這世道女人都是有難處說不出的,我一步讓了,便作繭自縛了半輩子,日後你不得讓。”
說到此處,嬴夫人又笑了笑,“不過真要說起來,沅陵啊,你比我幸運,弋舟在我膝下長大,聽多了我的不得已和無奈,他不會忍心將你置於那般境地的。”
嬴妲垂了眸子,憂心不安。
嬴夫人說道:“這幾日琅嬛軒恐要有大事發生,你病好了,明日我讓蔚雲送你回去,為你支幾名婆子悉心照料你的起居,當不會出錯的,至於煙綠,她脾性直,卻不是什麼壞人,不過我辦事但求穩妥,所以將她招來琅嬛軒,只說是我喜愛她的廚藝,你看可好?”
嬴妲躬身道:“謹遵母親安排。”
說話間,外頭忽然亮起了十幾盞燈籠,似有大事發生,都往秋葵齋湧去了。
蔚雲見兩位夫人都目露驚訝,嬴夫人更險些起身,雙掌交叉而握,嘴唇緊張發抖起來,蔚雲察言觀色,也忡忡然,往外頭招一招手,喚了名熟人進來。
“夫人,怕事有不吉,本不敢衝撞世子妃,只是、只是——”
嬴夫人額頭一跳,“怎了?”
“鳳、鳳姨娘歿了!”
第62章 齟齬
鳳姨娘歿了,就在今晚。
嬴夫人原本抬起來的手臂重重地落了下去, 癱倒回座椅。彷彿忽然之間, 這位清貴豔麗的美婦人蒼老了許多,她喃喃起來, 怎會呢,怎會呢。
蕭侯追出去時, 嬴夫人倏然灰心,可她只以為,鳳華淑不過虛晃一槍, 深宅大院裡女人惺惺作態、逢場作戲她見得多了,只是騙取男人關懷的手腕, 她便沒有作真。
鳳華淑於秋葵齋追出的那幾步, 是真心還是假意, 她忽如眼前蒙了層霧,看不清了。
“鳳姨娘鬧著要投繯,可當著幾十雙眼睛呢, 婢女婆子們便將她搶了下來, 投繯不成,下人來向侯爺報信, 後來,後來奴就不得而知了。”
嬴妲憂心忡忡地側過臉, 起身去攙扶婆母, “母親, 您心中若是難受, 我扶您——”
“不要。”
嬴夫人慘白著臉,將她的手慢慢地揮開,“我回房歇息片刻便好,侯爺來時,通傳一聲。”她發了願不再見鳳華淑,便真硬著骨氣不再去了。
蕭侯踏足秋葵齋,見到的便是烏泱泱的婢婦跪了滿地,拉著拽著鳳華淑的裙裾衣角,哭天抹淚兒地求著她莫做傻事。
身為男人和丈夫,蕭侯當時便怔住了,伸手喚道“華淑你做甚麼想不開”,但見鳳姨娘芙蓉噙淚的面容,充滿了艱酸和絕望,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凝住了。
“侯爺當年替奴婢贖身,還清欠債,予奴一個名分,奴感念至今,可惜卑賤螻蟻之身,無才無德,徒勞二十餘年無處還恩,反累得侯爺夫人因我生了嫌隙,奴婢——”
她哽咽難言,俯腰下去便拾起了一塊碎瓷片,直抵咽喉,將三步並作兩步奔入內堂的蕭侯驚得呆若木雞,只訥訥了一會,說不出半個字來,鳳姨娘自然從來不是什麼烈性女子,而且她在跟他之前就委身過別人,她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