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終於這一天,左蒼狼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雙腿底下似乎有骨頭了。她用手按了按,抬起頭,見楊漣亭合衣睡在她身邊。這半個月,他不是翻醫書就是熬藥,然後長時間清理碎骨,幾乎沒有多少休息的時候。
左蒼狼將頭靠在他肩上,他輕輕拍了拍她,旋即又繼續入睡。
有他親自照顧,左蒼狼的腿傷好得很快。二月下旬時,她已經可以自由走動。楊漣亭每次都親自給她換藥,左蒼狼問:“拜玉教情況如何了?”
楊漣亭蹲在地上,一邊檢查她的雙腿,一邊說:“主上派來的那些傷兵,如今已經慢慢融入教中。大多從醫,跟拜玉教眾已經開始通婚同化。”
左蒼狼點頭,這些傷兵跟之前的拜玉教眾是不一樣的。他們能夠成長為楊漣亭的心腹,而原始的教眾,很難認可一個外人。
楊漣亭將她的腿重新包好,突然問:“前幾日主上來過,你在睡覺,我沒叫你。”
左蒼狼問:“你想說什麼?”
楊漣亭說:“下一次……不要這麼傻了。”
這幾日,慕容炎確實極少去德益堂。朝中事務繁忙,他顧不上。溫砌的家人既然到了晉陽,自然不可能放他們再回滑臺。慕容炎在晉陽另賜了一座府邸供他們居住,管家僕從倒是一應不缺。
溫家人沒有反對,溫行野知道,他們是走不了了。
溫砌舊部袁戲、諸葛錦、鄭褚、嚴赫等人,雖然悲慟,但溫砌之死,在於宿鄴城破,無顏面對陛下——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最終需要負責的,正是丟了城池的他們。
罪在他人,尚可復仇。罪在己身,卻是最無奈的事。慕容炎將他們從牢裡釋放,他們自請為溫砌守陵,慕容炎也準了。
以前溫砌的兵士,也都化整為零重新編制,他做到了對溫砌的承諾,溫砌死後,無論是溫家人還是他的舊部,沒有株連一人。
這也為他羸得了更多的人心,以前對他口誅筆伐的文人慢慢地沒了聲音。一心避世的一些鴻儒大賢,慢慢開始求官謀職。
慕容炎在推行新政,無暇分身也著實正常。
眼看時局安定下來,薜成景等老臣又開始舊事重提,仍然是迎回陛下的事。慕容炎也未作表示,仍舊拖延。其實大家的擔心很明顯——慕容淵畢竟在位二十多年,一些老臣仍擔心他趕盡殺絕。
待下了朝,慕容炎終於再度踏入德益堂,左蒼狼跟楊漣亭正在吃飯。四菜一湯,兩個人有說有笑,倒是十分熱鬧。
他一進來,冷非顏和楊漣亭都站起身來行禮。慕容炎看了一眼左蒼狼,終於問:“沒事了?”
楊漣亭先回答:“回陛下,阿左腿傷已經痊癒,再將養個把月,便可恢復如初。”
慕容炎在桌邊坐下來,說:“你做得很好。”
楊漣亭說:“謝陛下誇獎,漣亭只是儘自己本分。”
慕容炎點點頭,說:“起來,坐。”
楊漣亭起身,左蒼狼也要起來,慕容炎說:“你繼續跪著。”
左蒼狼只好繼續跪,楊漣亭卻鬆了一口氣,慕容炎這樣,反而說明他沒有再繼續怪罪左蒼狼的意思。
楊漣亭侍立一邊,慕容炎問了些拜玉教的情況,楊漣亭據實以答。但問到拜玉教如今的態度時,他略有猶豫,說:“沐青邪教主的死,令他們驚懼非常。要他們完全歸附於陛下,恐怕還需要一段時日。但屬下保證,一定會盡快說服教眾。”
慕容炎說:“沐青邪死了,拜玉教的聖女天真爛漫,你在姑射山住了這麼久,還不得人心嗎?孤只想知道,如今離你作教主,還有多久?”
楊漣亭微滯,說:“護法、長老,不會輕易認同一個外人當任教主。如今他們有意讓沐青邪的弟子,也是護法之一的聶閃出任教主。”
慕容炎說:“無論如何,拜玉教教主只能由你親自出任,明白嗎?”
楊漣亭微微抿唇,拜道:“是。”
慕容炎這才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左蒼狼,說:“你也起來吧。別再跪瘸了。”左蒼狼站起身,慕容炎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說:“一個二個,就沒有一個省心。” 兩個人都低著頭,慕容炎說:“既然傷好了就回宮裡,楊漣亭也不要在晉陽久住,沒事就回你該去的地方。”
楊漣亭行禮:“是。但阿左的腿傷還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若交由宮中太醫照料,屬下想跟他們再商量一二。”
慕容炎嗯了一聲,說:“繼續吃飯。”
兩個人坐在桌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