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血案的一些證據,慢慢地被散播出來。越來越多的線索表明,這確實是件冤案。
而這些證據,卻如耳光,每一記都扇在燕王臉上。燕王羞怒之下,更加認定這是有人圖謀不軌,責令嚴查楊漣亭的下落。他不能在此時承認,當年自己錯殺了楊家滿門,那隻會讓楊漣亭在囚車上的指責變成事實!
他只有將錯就錯,揪出背後的逆黨。
☆、第 29 章 翻天
楊漣亭睜開眼睛的時候,最先襲來的是痛。徹骨的痛。他本來就是大夫,自己的傷勢他最瞭解。酷刑之下,他全身的骨頭都被打斷,如果不及時救治,很可能會落下殘疾。
他沒有睜開眼睛,已經察覺自己在恢復,誰替自己施的針、用的藥?
身邊有個溫暖柔軟的東西緩緩將熱量傳遞給他,他眼前一片黑暗,鼻端卻可以嗅到幽幽暗香。五指觸到的床榻間,柔軟的絲被、細膩的紗帳,這顯然是女子的閨房!
他想要坐起來,然而才剛剛一動,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散開一樣。身邊有人輕輕扶住他,說:“別動!楊漣亭,你醒了嗎?”
楊漣亭被劇痛衝擊,居然沒有聽出這個人是誰,只是下意識問了一句:“這是哪?”
那個人似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說:“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這些日子你一起睡著,嚇死我了!”楊漣亭突然就記起這個聲音的主人:“阿緋姑娘?”
阿緋起身,沒有點燈,給他倒了羊奶:“你肯定餓了,來先喝點東西。”
溫暖的羊奶入喉,楊漣亭這才覺得胃裡有了一絲熱氣。此時已經五月初夏,可是這樣的被子依然溫暖不了他。他輕聲說:“阿緋姑娘,我怎麼會在這裡?能不能把燈盞上?”
阿緋說:“不……不能點燈,被人發現你在這裡,義父會發脾氣的。”
楊漣亭微怔,說:“姑娘是私自收留在下的?”阿緋不說話了,楊漣亭說:“何必呢,向陛下舉報我逃犯身份的,難道不正是沐教主嗎?”
他又不傻,只要稍稍想想,便能知道是誰會舊事重提,翻出他乃楊家後人的事情。阿緋有一陣沒說話,等他喝完羊奶,用絲帕替他擦了擦嘴,然後說:“楊大夫,對不起。如果不是我邀請你前來赴杏林會,義父他也不會……”
楊漣亭嘆了一口氣,黑暗中他並不能動彈,只得說:“與姑娘無關。就連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沐教主會如此?可是與我祖上有舊怨嗎?”
儘管是在黑暗裡,阿緋一張臉還是羞愧得通紅。可那畢竟是將她撫養長大的人,那個人帶著她和族人逃離村子,使她們免於被燒死的命運。那個人一路帶著她和族人輾轉來到大燕,給了他們安穩。她不能說他是為了自保,所以眼看舊友冤死。也是為了自保,出賣舊友遺孤。
她只有說:“這些天楊大夫就在這裡安心養傷,這裡不會有外人進來,你可以放心。”
楊漣亭輕吁了一口氣,終於緩過了那陣疼痛,他說:“阿緋姑娘,大恩不言謝。”
阿緋替他把被子掖好,姑射山的月光透過雕花的窗稜,隱隱撒落一地。兩個人都沒有了睡意,彼此的呼吸交融在黑暗裡,曖昧到尷尬。阿緋這樣不拘小節的性子,都有些臉紅起來,她沒話找話,問:“楊大夫在大燕有什麼親人嗎?要不要派人通知他們一聲,也免得他們焦急牽掛?”
楊漣亭微怔,緩緩說:“我的親人,在六年前已經全部死在了法場上。”
阿緋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說:“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提這件事,我只是……只是……”
楊漣亭苦笑:“阿緋姑娘是一片好意,我知道。”
阿緋說:“其實我也沒有親人,我的吉、裡阿,都被人燒死了。”楊漣亭說:“因為巫術嗎?”
阿緋說:“嗯。他們養蠱蟲給人治病,平常是不許人看的。有一次有個病人好奇,偷偷扯開了蒙著眼睛的布。我們族人幾乎被趕盡殺絕,是義父帶著我們遷離故土,來到大燕。”她想了想,咬咬唇,說:“他……他其實是個好人。他只是太害怕了。楊大夫,你不要記恨他,好不好?”
她轉身,握住楊漣亭的手,說:“等你傷好之後,我會送你安全離開。但是你不要記恨他好不好?”
楊漣亭僵住,那時候他的雙手腫脹得幾乎失去了知覺,可仍能感覺,那雙與他交握的手,柔嫩細滑。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何為纖纖柔荑。他不由自主便說:“嗯,我不恨他。”
阿緋便有些開心了,說:“明天我給你看看我開的藥方,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