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被闊葉割裂,光影細碎。在陽光難及的陰影中,花葉蕭蕭滿地,十六歲的少女著一身紅色薄衣,彎弓為枕,眠在花叢裡。
慕容炎緩緩走到她身邊,左蒼狼右手握住了弓,待睜眼看見是他,忙坐將起來:“主上!”
慕容炎說:“外面這樣炎熱,你倒是會躲懶。”說話間在她身邊坐下來,左蒼狼忙往旁邊讓了一讓,說:“主上來此,是有什麼吩咐嗎?可是漁陽的陛下有什麼訊息了?”
慕容炎說:“還沒有,今日朝上,薜成景這幫老臣又提到了迎回父王的事。吵得我腦仁疼,別說這些煩心事了,此處倒是個清靜之地,讓我也來偷個半日清閒。”
他倚著藤葉躺下去,雙手枕頭,左蒼狼坐在他身邊,說:“依屬下之見,主上當務之急,還是需要稱帝。否則百姓只知燕王,主上始終低了一頭。”
慕容炎說:“我又何償不知,只是朝中舊臣追隨父王幾十年,要他們冒然擁立我為燕王,談何容易?甘孝儒一黨雖然支援,但是比起薜成景那些老臣來,還是不夠看。”
左蒼狼說:“畢竟溫帥仍在宿鄴城,陛下目前仍然佔盡優勢,他們心有顧慮也是正常的。主上不要計較。”
慕容炎揮揮手:“我豈會跟他們一般計較。”
左蒼狼問:“那麼,如今主上可有良策?”慕容炎說:“既然他們想迎回父王,我便遂了他們的意,你率一支軍隊前往漁陽,迎接父王吧。”
他眸光若琉璃,左蒼狼遲疑道:“主上是說……攻打漁陽?”慕容炎與她對視,君臣默契,不須言語,卻已道盡一切。慕容炎問:“幾分勝算?”
左蒼狼說:“十分。”
慕容炎閉上眼睛,點點頭。左蒼狼問:“主上不問戰策嗎?”
慕容炎說:“是你領軍,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別說話。”他呼吸漸沉,竟是緩緩入睡。左蒼狼坐在他身邊,不敢動,生怕這枯葉殘枝擾他清夢。
夏風撫過他,溫柔了藤蔓枝椏。
當天夜裡,左蒼狼用暗號聯絡到冷非顏,冷非顏懶洋洋的:“什麼事這麼急把我叫出來?”
左蒼狼見她確實無事,才說:“我有點擔心楊漣亭,但是拜玉教教主沐青邪偏向陛下,我現在不便前往。”冷非顏說:“你擔心他幹什麼,沒準人家現在正沉醉溫柔鄉、醉臥美人膝呢。”
左蒼狼哭笑不得:“非顏!”
冷非顏這才說:“好了,我有空過去看看。”
左蒼狼說:“不,我想跟你一起過去,可是我明日就要出兵漁陽了。”
冷非顏明白了,一臉無奈:“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拜玉教姑射山的守衛並不森嚴,但是蠱毒之術總是令人防不勝防。如果不是冷非顏這樣的高手,左蒼狼要上去還是得費一番功夫。萬一被教眾發現異常,說不定會搜山。到時候反倒對楊漣亭不利。
二人一夜疾行,到達姑射山下。冷非顏之前見過阿緋如何避開守衛,如今帶著左蒼狼一路上山,隨機應變,倒是驚動守衛。
二人來到神農像下,月光奶白。冷非顏吹起暗號,不一會兒,便見一條灰色的影子像這邊行來。楊漣亭走得很慢,儘管離他受傷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但他如今也只是勉強能夠下地行走而已。
見他步履蹣跚,冷非顏忍不住上前,準備扶他。楊漣亭避開她的手,說:“不,我自己能走。”
他就這麼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左蒼狼面前。
冷非顏說:“還沒好?”
楊漣亭苦笑:“沒有。”這樣的重傷,是不可能完全痊癒的。即使痊癒,他的武功也必將大打折扣。他抿了抿唇,突然微笑,說:“但是值得。”
左蒼狼伸手,扶著他坐下來。三個人在神農像下席地而坐,神農雙眼平視前方,左手持藥草,右手持耒耜。清泉如鏈,從他右手袖間緩緩流瀉。左蒼狼說:“我明日要去漁陽了,臨行之前,過來看看你。”
楊漣亭微怔,問:“你能給我帶一樣禮物嗎?”
左蒼狼說:“你說。”
楊漣亭說:“一顆人頭。”左蒼狼怔住,問:“聞緯書?”
楊漣亭點頭,冷非顏不以為然:“你不自己去取啊?或者看他五花大綁被押赴刑場,那才過癮呢。”
楊漣亭說:“該五花大綁押赴刑場的不是他!他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販賣軍馬的錢,十有六七進了太子口袋裡。”
冷非顏沉默了,左蒼狼說:“行啊。”她抬頭看月亮,說:“今晚月色真好,可惜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