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花無散(三)
龔千夜,是你們逼我面對,現在便沒有資格,讓我置身於世外。這汪泥潭再深再怪,我也已經踏足,並不打算回頭。
我推開一臉錯愕的龔千夜,直直地跟上不知找了什麼藉口,忽然甩掉李沛霖他們,拐進附近小弄的白翟。此刻的他,正側身倚牆而站,一腿微屈,腰背稍駝,把大片的背影留給了站在巷口的我。
白翟似乎一點兒都沒有注意到一步步朝他走去的我,眉眼輕斂,總掛了一臉的假笑,現在卻全部收去。那張清秀的面容一旦變得肅然,居然也會帶來冷峻的感覺,讓人不禁想要退後。
我聽不見他在喃喃些什麼,只能逼迫著自己走進,再走進。每踏前一步,我的心裡的疑問就積得越深。然而我還沒有準備,白翟突然將手機放到嘴前,一臉怒氣地咆哮:“混蛋!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把我們當什麼了?我的人生用不著你來管!別想用哪種可笑的理由,來干涉我的生活!”
我被他突來的吼叫嚇了一跳,不小心就地摔了個趔趄,好容易才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抬頭時,卻還是忍不住地滿心的驚訝——認識那麼久,我見過白翟各種樣貌,也很清楚他的陰晴不定及變化莫測,但不管如何,記憶中的他……從來都是清冷而倨傲的。那樣的激動於他而言,怕是沒有風度和沒有品味的象【炫|書|網】徵。但現在,卻為何……
突然地,心裡有些不好的感覺。沒有原因的,我開始(炫)畏(書)懼(網)等待著我的可能性,挪出的腳步,也開始變得猶豫。
白翟就在我的眼前,那麼的近,似乎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抓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這一步,卻是毫無理由的,邁不出去的沉重。
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心情如此的莫名其妙,可那種不停浮上的恐懼感,卻怎麼也揮不去,反而越積越烈。我倉惶地瞪著那個鮮紅的手機,彷彿看著什麼鬼靈神怪,呼吸難窒。
我知道自己這麼想根本沒有任何依據,但是我就是覺得……話筒那邊的,是我認識的,是我知道的人。而我的第六感,從小到大都不曾讓我失望。
我近乎悲哀的,看著白翟幾乎要摔手機地叫到:“卓炫!”
白翟的低吼,如同一枚巨大的炸藥,直直地彈向我的心間,震得我無力向前,只能憑藉本能地轉身欲逃,卻在觸及巷口那道纖長的身影時,生生地定住:“千夜……”
龔千夜,這個剛剛為我的呵斥而露出一臉受傷表情的男孩,正直直地怔怔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他的目光是我讀不懂的深沉,卻是我無法前行的阻力。我別過臉,卻那麼恰好地對上了白翟震驚的眸,紅色的手機幾乎要從他的手心落下。
真是足夠精彩的混亂。我突然無言地,無聲地,輕輕笑了起來,卻苦澀得如吞中藥。
我知道……現在的我已無路可逃,無處可躲。而此刻的這一切,全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有機會假裝不懂,繼續敷衍,可是我選擇了面對,選擇了踏足,所以現在失去逃脫的理由的人,是我。
我別無選擇地轉身上前,從白翟手裡拽過手機,慢慢地移到耳邊。我覺得這個手機如它的顏色般的奇怪,話筒的位置怎麼擺也放不好,讓對面傳來的雜音都,顯得異常不穩。
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白翟糾結的表情,那似乎百口莫辯卻最終閉起眼瞼的認命,悲慘得很難得,難得的讓我好想笑。可是,我卻彎不起嘴角。
我能聽見彷彿許久,卻似乎很近的,卓奇的嘆息。那重重的,沉沉的,長嘆聲,恍若光年彈過了世紀,凝滯了時間的流瀉。
他說:“彤琪,是你嗎?”
他說:“……我想你。”
我的眼淚唰得湧上了眼眶,幾乎要決堤而出,朦朧了整個視線。我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白翟的臉,只僵硬地握著手機,細細地嗚咽了聲。
我的眼前彷彿跳出了那個俊雅的男生,帶著一點點成熟,一點點頹廢,卻永遠陽光地笑著。
他最喜歡摸著我的腦袋,掛著無奈的表情,寵溺地說著:“彤琪,你這笨丫頭,為什麼怎麼都長不大呢?”
他會明知道我只是想要收買他的室友,卻仍大方地陪我逛著超市,任我毫不收斂地在貨架上取著各種零食,然後在付費時可憐巴巴地對我說:“怎麼辦,彤琪,這個月我們好像又要喝西北風了……”
他會在我痛經痛到無法言語,只能蹲著皺眉咬牙時,嚇得滿頭冷汗,然後羞窘地在藥店門口走來走去,最後還是咬著牙衝進去,帶著血紅色的臉,提著藥包走回到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