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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的扒火車到了武漢。有一次他們又扒上火車,發現車上裝的是布疋,當時高興得差點瘋了,馬上掀了幾疋佈下來換飯吃。到了一個餐館還跟經理討價還價,經理說先給你們上壺茶,等一下菜就做好了,哪曉得這經理馬上跑到派出所報案。尖腦殼那幾個苕貨還在等上菜呢,派出所的人就到了,二話不說都銬起來帶走。活該他要坐牢,他們偷的是給援越抗美部隊做軍裝的布料子。這下子好了惹出了大禍,那幫小叫花子都判了,罪名是反革命盜竊犯,尖腦殼判了十五年。我故意撩(武漢話:逗)他,問他為什麼要反革命?他說‘俺家窮,但俺不反毛主席,俺算啥反革命?’我又問他想不想家,他說‘俺那個家沒有飯吃,俺不想家。還是監獄裡好,有飯吃,有肉吃。’我說外邊有自由,他把眼睛一瞪說,‘有自由不管用,自由自在地餓肚子俺可不幹。’”

說得大家又哈哈大笑。

鐵戈也跟著一起笑:“照這樣說如果他偷的是一般的布,那就不是反革命,這樣說來偷錯了東西就成了反革命,餘友新鑽錯了眼子成了反革命,這不是太荒唐了嗎?”

“荒唐?”在一邊的牛瞎子搭腔道:“六七年沈老闆帶我們到漢西車站偷鋁錠,法院說這些鋁錠是做飛機用的,是戰備物資,說我們破壞戰備,結果沈老闆被銃了,我判了二十年。武漢市殺強盜就是從沈老闆開始的,我的罪名也成了反革命盜竊犯。”

劉武漢也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我們五隊有個犯人叫倪秀松,是鄖陽地區竹溪縣大山裡的人。六零年他餓得實在是受不了,走了幾十裡山路摸到公社偷了六十斤多玉米種子。也怪他的點子太低,當場被民兵捉了個現行,結果判了六年刑。六六年刑滿後監獄發了一些路費讓他回家,他到集貿市場買了一頭小豬娃帶到山上準備養起來,指望回家跟老婆丫頭一起好好過日子。到家一看老婆死了,丫頭嫁了,房子垮了,他只好挖了一個山洞和豬在一起住。他自己種玉米、種土豆,第二年春節時把豬殺了,成天在家裡吃土豆燉豬肉,算是過了一個好肥年。後來肉吃完了,玉米土豆也吃完了,生活又成了問題,他就跑到縣公安局找局長要求坐牢。那局長說:‘你沒有犯法,我憑什麼抓你?’這狗日的倪秀松坐牢心切,他問:‘要坐牢還要先犯法?這好辦,我犯個法給你看。’說完就出去了。局長以為他是個神經病,也沒有管他。倪秀松跑到學校找了一根粉筆又回到公安局的大門口開始寫反標,左邊寫‘國民黨萬歲’,右邊寫‘擁護蔣介石’。他原來是個文盲,在監獄裡學會寫幾個字,跑到公安局門口寫反標倒是都用上了。然後他跟那個局長講:‘我犯了法,我寫了反標,現在我可以坐牢吧。’局長一聽大驚失色,忙問:‘反標在哪裡?’‘在公安局門口。’局長到門口一看,還真是反標,馬上叫人拍照取證。這狗日的倪秀松還把粉筆交給局長說:‘這是作案工具。’經過筆跡比對,確認是他作的案。局長當時還說:‘這個傢伙太猖狂了,反標竟然寫到公安局大門上來,這是文化大革命中階級敵人對無產階級專政機關發動的猖狂進攻,不可能是一個人所為,一定要挖出幕後指使者。經過反覆審訊和調查,最後確認是倪秀松一個人所為。因為案情清楚,證據確鑿,法院很快做出了判決,判處倪秀松二十年。倪秀松當庭表示要上訴。法院的人問:‘你寫反標的動機就是為了坐牢,怎麼還要上訴?’倪秀松這個死狗日的說:‘判少了哇!二十年後我還不是要回山裡去?我請求政府改判我無期,到了勞改隊以後我也不要政府改判,我死了政府還要幫我收屍。哪個不跟我加刑,我就日哪個的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大鬧法庭。”

這個故事五隊的人聽過無數次,他們還是笑得東倒西歪。唯獨鐵戈沒有笑,他問道:“後來呢?”

“後來就分到我們五隊了。”劉武漢說:“我聽他們搖紆房的執行員說這個事就去問倪秀松:‘你狗日的麼樣生得這樣賤?只有越獄逃跑的,哪有偏要往牢裡鑽的?’他說:‘你不曉得我們山裡頭太窮了,我第一次吃肉包子、第一次吃剝皮魚、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看節目都是在監獄裡。我的老婆死了,姑娘出嫁了,我一個人住在山洞裡,周圍幾十裡冇得人住,連個說話的人也冇得,我硬像個孤魂野鬼。想來想去還是監獄裡好些,有吃有住,什麼東西都是政府發。有人說話,有電影看,比我們山裡頭強多了。’他大概是把監獄當成福利院了。”

“這個雜種生得賤。”牛瞎子說。

“怪種啊,硬是個怪種。”拉胡琴的齙牙齒沈明高附和道。

鐵戈分析道:“不能這樣說,在他沒有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