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話,斷斷續續的,把臨場感覺東拼西湊地告訴我,我得出的結論是,這看起來倒像是一場意外。
但是一個年輕女子又怎麼會在半夜時分爬上窗臺,然後失足墜落?
她不肯說,我問了三次她都不肯說。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轉移話題,我只對她做鬼感興趣,至於她生前是如何做人的跟我無關,她實在不肯說也就只好算了。
“柳意。”
“好名字。”
她笑了。
“多大?”
“二十八。”跟我同歲。
“你多好,可以永遠停止在二十八歲,而我會一年一年老去。”
她一愣,隨即大笑,笑到彎腰:“你是個沒心肝的女人。”
她這麼評價我。
“有心肝又如何?”我覺得委屈,儘管我自己也認為我沒心沒肺,可是別人指著鼻子這麼說,我還是會委屈:“要我撫屍大哭?我又不認識你。再說,能把你哭回來嗎?”
“唉!”她重重地嘆氣。
哭也哭不回來,何必浪費眼淚?
如果我是她的親姐妹,我會傷心很久,可是我和她只是陌生人。
“我沒看錯人。”她再次抬頭的時候說,眼波平靜,一潭死水。
而我在想,如果一個女人抱著另一個女人的屍體哭得死去活來旁觀的人會如何看待?會不會認為我們是玻璃?她倒是確實像玻璃。
我笑了,這是我見鬼之後第一次笑。
“你笑起來的樣子很不錯呢。”兩個女人,相同年齡,說話投機,難免會相互吹捧,做了鬼也不例外。
“做了鬼之後會如何?”我好奇的不得了。
“會喝孟婆湯,會過奈何橋,然後去投胎轉世,進入輪迴。”
“那多沒意思。”我洩氣。來生還是做人我會覺得累,如果有更多的選擇,也許我會選做一隻鳥或者一隻螻蟻,再或者什麼都不做,就做一個遊魂。
“並不是生生不息、不停地輪迴轉世。”她解釋:“統共只有兩次機會。”
“兩次?”我不解。
“是的,前世、今生還有下輩子。中間只有兩次機會可以重新做人。”
難怪只說三生有幸、緣定三生,原來根本就沒有生生世世,沒完沒了的糾纏。如果兩個人的時段不合拍,那也可能只得一生的機會。
“那前世又從哪裡來?”
“被創造出來,沒有記憶,只有空白。”
無端被創造出來的生命可以有兩次輪迴,上天還是仁慈的,給你兩次重頭開始的機會。
“可是為什麼我對前世沒記憶?”
“也許你是第一次,也許你喝完了孟婆湯。”
“誰告訴你這些的?”
“判官或者叫無常,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們。”
“你見過?”我的眼睛有銅鈴大,並不誇張,因為我穿過她看見鏡子裡的我。
她在鏡子裡沒有身影。
“是的,我見過,就在黎明時分,有人……不,有判官來找我,指引我去奈何橋。”
“那是什麼地方?是什麼樣子?”
“我不能告訴你,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靠!她也故弄玄虛。
“不要罵粗話。”她笑。
我翻她白眼,這不公平,我想什麼她全知道,要是她一直纏著我,我這輩子就完了。
“放心,我不會一直呆在這裡,我只有七天時間。”
“誰說的?”
“孟婆。”
“七天時間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可以給你緬懷今生,了卻遺憾,然後好上路。”
啊,如果真是這樣,我不介意去陰間,陰間是仁慈的,給你儘可能多的機會。
“如果我死而無憾呢?”
“那就可以立刻喝下孟婆湯,立刻去投胎。”
“那是一種什麼飲料?”
“我不知道。”她很為難,大約洩露天機太多,不好交差,不肯說。
“這麼說你還有遺憾?”我試探地問。
“你的問題太多了。”她寬容地說。
廢話,如果你有機會遇到鬼,並且沒有惡意,又能告訴你未知的空間世界,你的問題比我還多。
“那是事實,我會纏著你問上三天三夜。”她咯咯笑,笑完之後又嘆息:“我們都是自私的人,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