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下,撈著你的人頭,比得到你的許諾,更容易換來高官顯祿。況且,就算我放了你,你以為自己還能逃出京都去嗎?如此全無頭腦的傢伙,竟然秉政多年,鞭策天下,真是才想可笑,再想可悲。
綁著崇韜,挾著太后,扛著頡士高的屍體,等我再回到天陽殿附近的時候,只見到處都是打著“正綱”大旗計程車兵。高喊一聲:“無傷何在?”——無傷是尉忌的表字。一名小軍官馬前稟告說:“尉將軍已往光德門去迎接太守了。”
聽說丈人就要進城,我也匆匆北往光德門而來。才馳出數丈遠,就看前面旗幡招展,尉忌護著丈人,丈人陪著高市大王,鐵騎簇擁下志得意滿地行來。匆忙下馬行禮,高市王先問:“尉忌已得天子,離卿可搜著崇韜麼?”我單膝跪地,高聲稟告:“大王隆威,小臣已斬頡士高,擒獲逆賊崇韜,並奉太后移駕天陽殿!”
丈人聽了這話,高興得鬍子都翹了起來:“賢婿辛苦,立此大功。”連前此沒給我好臉色看過的高市王都挑了一下眉毛,對丈人說:“令袒的是俊才,孤必著意賞拔。”
還用你說?我既然立此大功,那高官顯爵、黃金美女都是少不了的,然而我現在心中除了歡欣鼓舞外,還免不了一絲忐忑。是呀,這次政變基本上算是成功了,但收場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忠平、高市二王會繼續容留小皇帝在位嗎?還是想取而代之?誰能取而代之?二王之間,會不會再度兄弟鬩牆,兵戎相見?要等鬧劇的大幕正式落下,爵祿賞賜才有意義,否則仍如鏡花水月一般。其實鏡花水月還好,就怕一個不慎,跟錯了主子,最終死無葬身之地,說不定比那崇韜還慘。
我悄悄往高市王身後瞟了一眼,果然有幾個戴斗笠、穿草鞋,和煌煌大軍形象完全不合襯的孤人存在。丈人聽信了這些孤人的話,執意要扶保高市王,也不知道他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可惜毫無辦法,我既然娶了他的女兒,就被迫要和他坐上同一乘戰車,是不可能中途逃走的呀!
四外歡呼雷動,連“大王萬歲”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竟然也有人敢喊。在此種奇特的氛圍中,我卻突然又想起了妻子,也不知她在高航城中是否安然無恙,不知道有沒有重會的一日……
高市王的行動速度很快,可惜忠平王也不算慢,眨眼間同樣來到天陽殿外。於是廣燃燈燭,二王擁太后、天子履階入殿,即刻宣讀早就草擬好的詔書,歷數崇韜四十款擅權誤國大罪,意料之中的判了他個磔刑,待天明遊街而後執行。
崇韜的黨羽,虎綱前為膺颺所殺,頡士高死在我的手裡,闌滄死在亂軍之中,此外彤越等七人也都判了磔刑,罪過較小的三十八人,或斬或絞或流,全都沒有好下場。不過最慘的還是崇韜的家人親戚,很多婦女和孩子本皆無罪,卻也都連坐判了斬刑,一株就是九族,天亮後就要往東市上推過去六百餘人——一日而殺如此多的人,肇國以來實屬罕見,聽都聽得人毛骨悚然。
天子雖然遲早都是退位的命,卻暫時仍高踞寶座之上,以天子之名頒發的恩賞詔書,比殺人詔書還多一倍,凡是參與此次“正綱”行動的,大家全都領到賞賜:高市、忠平二王各加賞一郡為國,留都攝政;丈人出任大司馬,瀚原郡守獲筇為太尉,全都封侯;連我也一步登天,銀印青綬做了中兩千石的衛尉。
不對,並非人人皆如所願,國庫裡的錢帛已經被崇韜糟蹋得差不多了,就算抄了他家也得不著足夠諸郡兵馬的賞賜。就在我們這班軍官佩授插貂的時候,那些小兵卻連正常份額的軍餉都拿不全……
天子所以還不讓位,小皇帝依舊有名無實地在他兩位大哥哥的挾持下處理國政,那全都因為二王爭權不下,誰都想九五為尊,卻誰都沒有足夠壓倒對方的實力。說起來,最先殺進皇城的是丈人的軍隊,也就是高市大王的黨羽,我又加了守衛宮禁的衛尉銜,論武力當然是高市王佔上風。可惜單憑武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忠平王甚得士大夫心,他一入都,先派人把舊日的三公九卿盡皆保護或曰看管起來。最倒黴的是,中官組戲趁著兵荒馬亂之際,竟然偷抱著玉璽去投了忠平王——公卿在手,頂得上丈人的軍隊,玉璽在手,頂得上獲筇的軍隊,兩樣都握在手中,忠平王就得到了和高市王平分秋色的本錢。
我立下大功,又掌禁衛,立刻平步青雲地和丈人、獲筇等一樣,成為高市王的心腹親信——人生際遇,還真是曲折離奇,一點也不按照本人意願去發展。有小半個月吧,幾乎每天晚上高市王都會把我們幾個召去他的私邸,門外全由孤人守把,我們就在屋內密談,分析政局,商議對策。我是一點主意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