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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深無終認為,人心的力量要大過人力,思考的作用要大過行動:“我聽說過你以前的事蹟,如果沒有你幫助劇卿規劃石臺的建築,光靠奴隸眾多,有什麼用?不是已經倒塌過一次了嗎?”他舉這樣的例子是要說明,與其靠驅趕和鞭打奴隸來勞作,不如將其解放為農人,由他們自主地去勞作。因為為了生存,奴隸只是運用自己的力量,而為了富裕,農人卻同時運用自己的智慧。

“渝的土地很少並且貧瘠,但它的耕作技術卻是諸國中最好的。這不是貴族憑空想出來的,也不是什麼能人甚至上人、仙人的指點,這是農人自己在勞作中摸索積累得出的經驗。”深無終同時向我暗示,如果他國來伐,渝國的自由民多於他國十倍,則兵源也多十倍,如果渝去進攻他國,以自由為餌,他國的奴隸也會群起響應的。

我半信半疑,但終於明白,深無終為什麼要把這彈丸小國,當作自己的重要基地了。如果將奴隸解放,真的能夠產生他所說的如此好的效果的話,那麼,渝的疆域雖然狹小,但兵源和糧草,卻都未必比大他十倍的國家缺乏。並且,人少易治,少起紛爭;沒有奴隸,當然也沒有監工,反抗、逃亡等現象也會立刻消弭於無形。

大規模甚至全部解放奴隸,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呢?是深無終嗎?

進入渝國的國都,深無終突然激動起來了:“他在這裡!‘雷琮已經感覺到他了!’”所說的“他”,指的是素燕吧?說“雷琮”感覺到了素燕就在附近,不免有些令人奇怪。或者,素燕隨身也攜帶著“雲玦”,“雷琮”和“雲玦”,兩件神器產生共鳴,這倒是很有可能的……

深無終希望元無宗門的道德可以教化天下,希望元無宗門的道法,可以造福萬民,素燕難道不這樣想嗎?他們的矛盾在於,深無終認為若想達成自己的理想,就必須如逆水行舟般地艱苦奮鬥,必須讓所有諸侯都皈依元無宗門,但素燕卻認為這一切都必須等待時機成熟,再因勢利導,是勉強不來的。

一個求急,認為先逼迫你信奉,再引導你理解,是最便捷的方法;另一個求緩,認為若不能真正理解,信仰就是虛假的,強迫信奉只會造成反效果。“政權的轉化,技術的推廣,哪個不是靠強迫,不是靠暴力?”對於素燕的觀點,深無終嗤之以鼻,“他太天真了,照他的理念去做,人類永遠也無法接近大道。其實四十五年前那場王前辯論,他完全有機會逼迫天子並從而號召天下諸侯都信奉元無的,可是他竟然在勝利之後逃走了……”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誰的觀點是正確的,也並不想知道。我的腦海中經常回想著仙人的話:“有無,故遂有,有有,故遂無。有無之間何嘗有它?有無之前亦何嘗有它?棄無而談有,是見天而不見天之所受載;棄有而談無,是見地而不見地之所受覆。”對於本有和元無的宗門之爭,仙人象看待兩隻為了爭奪一塊骨頭而廝打的狗一樣,輕蔑地嘲笑,然後拂袖離開。

我不管他們哪個正確,哪個錯誤,或許,他們全都走歪了道路。我只希望找到素燕,讓這兩位元無宗門的達者再鬥一場,讓“雷琮”和“雲玦”再鬥一場,那我就有機會從中尋找自己的位置了,仙人就有機會從中探索大劫的由來了。

我覲見渝君,陳述自己的使命,請求他允許我們在渝都暫居一夜。渝君的態度很友好,命令臣屬打掃別館,供我們下榻,並許諾明天一早就派得力的人護送我們前往陣國。

我從宮殿中出來,才剛跳上馬車,深無終就湊過來,悄悄地對我說道:“我已經和弟子們聯絡上了。近日渝都中怪事頻發,並且我懷內的‘雷琮’也不斷示警——素無始就在附近!”

人海茫茫,上哪裡去尋找素燕呢?何況他一定是改扮了,就象深無終一樣,何況我並不知道他是會因應“雲玦”的感應也找過來呢,還是相反匆匆逃開?他會願意在並無勝算的現在,和深無終見面嗎?

“他會來的,”深無終的嘴角再度露出那種可厭的笑容,“因為,他太天真了!”

我們見到素燕,是在當天晚上。和深無終的預料不同,素燕並非主動前來找他的,而是被人要求前來的。這個要求他的人,身著一件樣式奇特的雪白的袍子,面色深黃如金,眉高目陷,長相非常奇特。

“該相見的,遲早會相見。有我保護著素燕,你無法戰勝他,”這個奇怪的人,陪伴素燕站在院子裡,微笑著對深無終說,“把‘雷琮’取出來吧。”堂堂的達者素燕在他面前,彷彿弟子對待師傅……不,彷彿奴隸對待主人一樣畢恭畢敬,目光望向自己腳前的地面,甚至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