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一定好的。譬如到東北去,你做你的事,翠芝也可以擔任另外一方面的工作,大家都為人民服務,我相信一個人對社會的關係搞好了,私人間的關係自然而然地也會變好的。”
世鈞默然。他也相信翠芝要是能夠到東北去,也許於她很有益處,但是她根本不會去的。他不想再說下去,便換了個話題道:“噯,我最近聽見一個訊息關於慕瑾,說抗戰的時候他在六安,給國民黨抓去了,他太太可慘極了,給他們拷打逼著要錢,後來就死了。”曼楨道:是的,我也聽見說。
她沉默了一會,又愴然道:“他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世鈞道:“這人現在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曼楨道:“我聽見一個同鄉說,慕瑾帶著他女兒到四川去了,那女孩子那時候還小,他把她送去交給他丈人家撫養。這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後來一直也沒聽到他的訊息。她過了一會,又嘆道:能夠安心工作——他是隻想做一個單純的鄉村醫生,可是好像連這一點也不能如願。”
他們這時候已經吃了飯出來了,在站臺上等電車。世鈞道:“我送你回去。”曼楨道:“不用了,你過天再來吧,我們以後總也不短見面的。”有一輛電車開過來了,曼楨笑道:那麼,再見了。正——只要是在一條路上走著,總是在一起的。“世鈞聽了這話,只覺得心裡一股子熱氣湧上來,眼睛都有點溼潤了,也不知道是誰先伸出手來的,他緊緊地握住她兩隻手。時間彷彿停住了,那電車遠遠地開駛過來,卻已經到了跟前,燈火通明的,又開走了。她也走了,只剩他一個人站在站臺上。
他回到家裡,叔惠還在那兒,和大貝談得很熱鬧。二貝在燈下看連環圖畫。翠芝獨自一個人坐在一個幽暗的角落裡,織她的珠子皮包。世鈞坐下來和叔惠說話,翠芝覺得他彷彿有什麼心事似的。平常她從來不去注意到這些的,今天也是因為被叔惠勸得有些回心轉意了。所以忽然地對世鈞關心起來。她看他一直不大開口,但是又好像是很興奮。她便有點疑惑,難道他今天是有意地躲出去的,存心試探他們,讓他們有一個單獨談話的機會。
等兩個孩子上樓去了,房間裡安靜下來了,世鈞便和叔惠談起現在招考各種人才到東北去的事,他很簡潔地說,“我決定去報考。”他出其不意地這樣一宣佈,叔惠不由得笑了起來道:“今天怎麼回事,大家都要到東北去!今天早上曼楨打電話給我,說她也想去。”翠芝忽然開口問道:“誰呀?是不是你們那個女同事?”叔惠道:“是的,就是那個顧小姐。”翠芝便默然了。
世鈞聽見她這樣問著,就猜著她一定是想起那封信來了。
再由這上面聯想到他們同時決定要到東北去,兩相對照,當然是要疑心了。這事情倒有點麻煩。本來他想到東北去,也預料炫…書…網…提…供…下…載著她一定要反對的,但是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說服她,現在這說服的工作恐怕更棘手了。——剛才就沒想到叔惠會衝口而出地說出曼楨也要去的話。但是也不能怪叔惠,叔惠又不知道他們不久以前為了那封信曾經引起一些糾葛。至於他今天在叔惠家裡碰見曼楨的事情,叔惠更是絕對想不到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上那兒去過。
叔惠真是十分高興,因為世鈞終於有了前進的決心。他當然極力地鼓勵他去,並且攛掇著翠芝跟他一塊去。翠芝只是默默地坐在幽暗的一隅,她那面色有點不可測。叔惠也知道她對於這件事決不是馬上就能接受的,過一天他還是要切切實實地勸勸她,今天因為剛才有過那一番談話,他想她也許還是很傷感,所以他也沒有多坐,稍微談了一會就走了。
客人走了,鎖在亭子間的狗應當可以放出來了。但是誰也沒想到,儘自讓它在那裡悲哀地嗚嗚叫著。
翠芝依舊坐在那裡織皮包。世鈞斜靠著桌子角站著,把手裡的一支香菸撳滅了。看情形是免不了要有一場爭吵。但是她開口說話的時候,態度卻是相當冷靜,她問道:“你怎麼忽然想起來要到東北去的?”世鈞道:“我那天看見報上招考,就一直在那兒考慮著。”翠芝道:你一定是因為顧小姐要去所以你也要去。你看見她了吧?就是今天,我走過叔惠那兒,預備去催他早點來,剛巧她也在那兒,我就約她一塊去吃飯。不過這一點你要相信我,我決定到東北去絕對與她沒有關係。“
當然她是不相信的。她心裡想,世鈞一直是愛著那個女人的,只要看那次為了那封信他生那麼大的氣,就可以知道了。但是他因為是一個盡職的丈夫,所以至今沒有什麼越軌的行為。一方面他多少也有些夫妻之情,可是自從那回他嫂嫂在他面前說她同叔惠的話,他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