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額頭上。
一陣淡淡的乳白色光芒向著周邊擴散了開去,順著各種物體的輪廓不斷延伸著。一直延伸到室外,消散到蔚藍的天空中,不見蹤影。
易小柔隱隱聽見有人在低語,那種像是念經般的聲音很容易令她聯想到在寺廟裡被騙走的那麼多錢,只不過此時,這聲音就像是低吟淺唱,撫慰著她的心靈。不僅是她,在這醫院裡的所有人,都覺得浮燥的心像是突然浸進了平靜的生命之海中,人人都安靜了下來。
疲憊的護士不再對病人惡語相向,痛苦的病人也覺得通體舒暢病痛遠離,這一幕幕情景易小柔不可能看見,可是她的感覺和其他人是一樣的。
平靜。
沒有爭鬥也沒有痛苦,只有平靜,似乎五感都消失了,只剩下虛無。
這就是生命的力量嗎?
她不知道,只知道不久後,床上那位她有著複雜感情的爹呻吟一聲,醒了過來。她急忙按下護士呼叫按鈕,等著醫生護士們一湧而入,再加上門口探頭探腦的警衛,她才覺得這世界又活了過來。
比起剛才死氣沉沉的平靜來,她更喜歡現在這熱鬧而又充滿了活力的畫面。
易小柔已經很久不知道親人是什麼感覺了,更不用說這般親密的,令她不能不去面對的人。她在病房外坐立不安,一會兒站起來走幾步,一邊對著牆上計劃生育的宣傳圖看上半小時,不管如何,這樣的時光對她來說太難熬了。
如果有可能,真想早點結束。
剛這樣想著,她就聽見病房裡傳來醫生的喊聲:“易小柔?易小柔在嗎?易小柔!”
叫了好幾聲後,她才反應過來,像個彈簧一樣從塑膠椅上彈了起來,僵硬著身體往病房裡挪去——同走同腳。
楊海站在拐角處看著她的動作,一邊覺得好笑一邊覺得心酸,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會平時是那麼個個性?是什麼事讓她拼命掩飾著自己,不把那最柔軟的一面透露出來?
女人是水做的,這話雖然俗可他確實是如此相信的,可是易小柔巔覆了這種印象。
他不知道該怎樣處理易小柔,不知道該說什麼建議或者做什麼事,來幫助她。
有時候他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不是喻意上的,而是實際行動上的。只是現在,他還是能做點事的。他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小聲道:「別緊張,他是你爸,他都見過你穿開襠褲的。如果是普通男人見你裸體你會怎麼辦?」
她笑出來,聳了聳肩膀:“一拳打斷那人的鼻子。”
他也笑出來,捏了捏她削瘦的肩膀:「去吧。」
她深吸了口氣,穩穩地推開了房門。病房裡有著輕微的噪雜聲,混合著幾個人的低語。看見她進來了,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退了出去,房間裡只剩下父女倆人。
床上的老人不是她記憶中父親的樣子,骨瘦如柴的身體,深深陷下去的雙頰,以及佈滿脖子的老人斑和皺紋。那雙本應該神采奕奕的雙眼微微閉著,似乎連合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就這麼垂著眼皮,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在家裡,易小柔是獨女,她一直叫父親作爹。旁人都對這個復古的稱呼不其得解,作父親的卻總是表揚她聰明,學得快。其實她大概只是還小的時候看了一個古裝劇,對裡面有著漂亮頭飾的女主角羨慕,盲目的模仿而已。
這些瑣事她的“爹”永遠不會知道,他現在躺在床上,全身痛得要死。他寧願這身體不存在,或者自己死掉,在這種情況下,他只希望不要有人再來打擾他,問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或者看見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記得,只想睡一覺。
所以當他眼前出現一個年輕女孩,一付欲言又止地望著他時,他唯一想說的就是:“出去。”
易小柔覺得如同一桶冰水從頭淋下,她設想了無數次接爹出獄的情景,或者激昂或者溫情或者憤怒,可是這般死寂而沒有活力的場面,她確實沒有料到。
她呆呆地站在病房前,與床上的老人目光對視著,誰也沒有移開。這是兩股不同的情緒在碰撞,撞得他們倆人七葷八素,親情支離破碎。
她自嘲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以為你至少是個好父親。”
床上的老人並沒有反擊這個說法,只是吐出一個殘酷的字眼:“滾。”
她很想指著他鼻子大罵“你算個什麼東西,坐了二十多年牢連人都不認識了嗎”,可是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說,抬起胸膛走出了病房。
她不會輸,她不能輸,對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