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韻之如此反對,何瑾頓時清醒意識到自己失言,懊悔自己一時嘴快,她立馬起身垂首道:“瑾之妄言,外祖指責,瑾之銘記於心,往後定不做這糊塗事,說這混賬話!”
離開書房後,何瑾心事重重。
元德皇后曾育有一子,皇子出世便被立為太子。
早年野黨忤逆叛亂,衝入皇宮,事後雖給鎮壓,但出世不久的小皇子卻流落人間至今了無音訊,元德皇后因此鬱鬱而終。
後位空懸,當今聖上久久不立賢妃為後,正是不欲將六皇子司空覲定位太子儲君,仍對那生死未卜的皇子懷有執念。
丞相紀廣居乃仙逝的元德皇后兄長,與賢妃一派明爭暗鬥矛盾激烈,如今朝堂上,丞相,六皇子各執一派,何瑾外祖及舅父乃中立臣子不偏不倚,在朝野上也頗有聲望,因此受到皇上的重用。而紀廣居會想要打壓國公府,原因有二,其一,奸臣汙吏最是仇視那些軟硬不吃的臣子,外祖舅父遇事秉公辦理,處理了紀廣居不少門生,紀廣居記恨在心將國公府視為大患,其二,舅父正是天子眼前紅人,若是投於六皇子一派定是對其有大大不利的,於是起了斬草除根的心思。
安氏是紀廣居的遠親,紀廣居暗害何瑾就是為扶安氏為何府正妻,助何婉為嫡女。何婉理當歸屬為丞相一黨,但今日她卻是與司空覲在一處。
何瑾不解,她想不清各中曲回,只得靜下腦子,重新思量。
何婉相國府六皇子兩頭不落,這到底是其自己的意思還是紀廣居的意思,何瑾細細捉摸著,憶起前世司空覲與丞相府相互巴不得對方死無葬身地的情景,何瑾漸漸定下心神,有了摘抉,這一切都是何婉自個兒的主意,恐怕連安氏都不知情。
從前世已發生之事瞧來,六皇子為未來天子,而紀羲禾權傾朝野,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勢,何婉牽扯上的這兩人哪一個都極有可能成為大��蚶錆由降鬧髯印�
何瑾微微眯眼,她不禁有些背脊發寒,這溫柔佳人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包天野妄。
何瑾眉頭深鎖,璇魚在此時進來,道是給杜家公子準備的賠禮都已備下。
緩緩一嘆,何瑾收斂起了心思,做起往後的打算來。
明日一早她便要去杜府,親自登門賠禮,既然已經打定不再與杜墨洳有過多牽扯的決心,那上次送禮之事何瑾定是要解釋清楚,讓杜墨洳不作他想的。
何瑾垂下眸子,食指在沿著茶杯口畫圈,不是憂愁,只是感傷前世姻緣竟是由她自己親手斬斷。
屋外鴉雀悲啼,大風颳過,瑞雪初下。
***
茶樓裡,茶香四溢。
樓裡伶人唱著小曲,窗外車水馬龍,小販跺腳搓手扯著嗓子吆喝著。
遠遠望去,河岸旁一行枯枝覆著白雪遙無邊際,擺渡人的雨篷上積雪滑落,掉進了河裡,引得船伕回首看去。
紀羲禾輕抿剛沏好的新茶,微苦,而後味甘。
紅木房門吱呀開啟,店小二送來可口的糕點,一道黑影從小二身後閃過,帶起一陣疾風,小二隻覺是寒風颳進未做深想,放下糕點,諂媚笑著衝紀羲禾道了聲“客官慢用”後,小二退步出去,帶上了房門。
紀羲禾拈起一塊白雲糕,漫不經心地細細咀嚼,藏線上條優美的頸脖中的喉結上下鼓動,姿態優雅好看,他白淨修長的手指與白雲糕湊在一起,分不出那塊是糕哪處是指來。
一道黑衣從屏風後幽幽走出,在離紀羲禾十步遠時剎住步子,單膝跪地行禮。
“公子,按您的命令我已除去企圖殺李貴滅口的殺手,李貴此時已給相國府拿下。”男子聲音冷漠無情,就像那結了冰的井水一樣寒冷。
何瑾料想的沒錯,紀廣居行事狠辣,絕不會留下蛛絲馬跡,李貴留得小命並非意外,而是眼前男子的功勞。
紀羲禾頷首,男子起身露出了腰間的金刀與令牌,金刀光芒耀眼,男子行禮退下,但見金光一閃,與來時一樣帶起了疾風。
飛雪飄進,落在茶中泛起漣漪,而後旋轉化開。
紀羲禾,拿起瓷杯,悠閒品嚐,他眉眼彎彎,似在笑著,但他眼中卻藏著疏離與看淡一切的空寂。
俄而,紀羲禾將視線投向窗外的楊瓊湖,瞧著湖面上的擺渡人他不覺撩起唇角,微微笑開,笑容真切,他由眼底緩緩暈染開的暖意,足以叫那凋謝敗落的枯枝重新綻放出鮮豔亮麗的花朵,心狠手辣的惡徒瞧見都會痛心悔改自個兒投案自首。
楊瓊湖上的擺渡者唱著漁歌,朝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