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人。”從牙縫中迸出的聲音冷冷響起。
第四十五章 卷軸
深邃無際的夜空中,斜懸著一輪冷月,稀疏的繁星嵌綴於蒼穹深處,一如此刻的人間燈火般閃爍著闌珊光芒。日照在地表烙下的燠熱,早就被流風一絲絲溫柔地抹去,整個巖重城,彷彿都已在靜謐中沉睡,默然等待黎明的再次降臨。
帝都的中央街區內,一輛馬車正於清脆的長鞭炸響聲中急馳向皇宮方向,車廂兩側以金漆繪著象【炫|書|網】徵凱薩皇室的紫薇標識,暗紅幕簾低垂無隙,像是在忠實隔阻著另一個獨立的世界。
深夜的街道,顯得空曠而冷清。車伕沉默地駕馭著兩匹健馬,馳行如飛。每當遠遠遇上巡行的禁衛小隊時,那些軍人便會策馬讓出道路,於道路旁側肅穆行禮。一如平時那般,車伕平凡而冷漠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神色變化。
鋪滿豪奢皮毯的車廂裡,玫琳探出手來,掀起車窗簾布向外看了眼,復又垂首翻閱起膝上的大疊軍文。或許是因為不在當值的緣故,她鬆散了清爽的馬尾辮,滿頭火紅色的長髮傾瀉而下,於頰邊垂出一道冷豔剪影。魔法晶石泛出的輝芒遍灑了車廂的每個角落,在這明亮的光源之下,長公主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了。暗黨需要應對的各種軍務就像是一堆永遠難以理清的繩結,當你剛解開這個時,便會發現有更多新生的,突發的事件湧現出來。它們或是彼此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維繫,或是本身就錯綜複雜,掩隱於層層晦暗外衣之下。
任何能夠與國家機構扯上關聯的黑幕,歷來便猶如參差起伏的礁石,有些在洋麵上探伸著稜角,有些則盤踞於海底,匿藏著令人瞠目的龐然身軀。即便是皇家暗黨這個摩利亞最高的軍機部門,也未必能輕易剖開那繁複至極的關係網。在更多的時候,各支軍團中的暗黨潛伏人員便充當了斬斷繩結的利刃,而所有身處帝都總部的高層軍官,則需要將紛亂的細節理清,重新接合。當一張截然不同的網路重新在他們眼前成形時,其中任何一處組成部分,都會遭到直接而徹底的摧毀。
摩利亞皇在肅清軍紀、剿滅叛黨等方面不遺餘力的強硬作風,正是確保大清洗得以順利實施的關鍵所在。
抽絲剝繭的整個過程,難度要超乎很多人的想象。有些參與者是為了晉升而兢兢業業,另一些則純粹是出於軍人的天職。玫琳則不屬於以上的任何一種,她似乎把工作中的種種當成了學習,學習如何剖析事務,如何從另一個角度看清本質,如何將囚犯掏空所知後處死,就像捨棄某件再也用不著的垃圾。
毫無疑問,長公主學得很快。不算太長的適應期甚至令她掌握了三十種以上的用刑技巧,儘管這些凌虐手段一次也沒從那雙纖美柔婉的小手中施展出來,但玫琳在觀摩刑訊中表現出的冷靜與漠然,卻讓每個暗黨人都感到了吃驚。
她執著得近乎於瘋狂,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麼在支撐這驕傲的女孩。在如此動盪不安的年代裡,玫琳顯然是在以最為直接的方式高速成長著,至於能否承受,似乎誰都不會去在乎,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
平日的閒暇時分,玫琳會找上些他國的軍情資料細細翻看。曾經在帝都軍機處任職的日子像是已在某些方面形成習慣,近段時間以來,她關注最多的國家是斯坦穆。
整個摩利亞的軍情機構,都在日以繼夜地探悉著這個草原鄰國的戰況動向。誰都無法肯定戰火會不會隨時燒過國境,在與巴帝結盟的意向破裂之後,東部邊陲的賽基城再一次成為了防禦重地。不同的地方在於,作為一名足夠強大的旁觀者(炫)(書)(網),摩利亞如今的立場已不再被動。
打仗是軍隊的事情,軍情分析也自有眾多機構去完成。玫琳對斯坦穆產生興趣的唯一理由,就是她認為那個人遲早會回到摩利亞的周邊地域來。仇恨會令很多事情變得簡單,在某些方面,她瞭解他甚至要超過自已。
那雙紫色的眼,始終在折磨玫琳的靈魂。每當憶起面對著它們的赤裸時刻,長公主的整個身心都會因為羞辱感而戰慄。那邪惡的,不屑一顧的低語直到今天彷彿仍在耳邊迴響,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冰冷的回憶和同樣冰冷的短匕,便成了陪伴她直到天明的物事。
蕭瑟的夜風掀開車簾,翻亂了玫琳手中的大疊資料,也將她精緻小巧的袖口微微向上扯翻。黑色袖管之下的那截小臂,本該是皓潔如玉的,如今卻爬滿了一條條猙獰的赤紅傷疤。玫琳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些親手割劃的痛苦印記,直到馬車漸行漸緩,這才收回目光,輕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