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被波及的掠食者紛紛僵住了動作,直到那塊龐然至極的塊壘翻轉著落在極遠處,轟然大震中激盪的狂飈席捲過整個空間,隨之墜落的魔物才簌簌如雨地漾出悽慘微聲來。
因慾望而殺戮,因死亡而瑟縮。
那頭兇戾強橫的黑眸巨靈已緩緩舉步,沿著地面上現出的深坑孤傲前行,無邊無際的魔物暗潮仍將他圍困在中央,不過卻在戰慄退卻著,無一敢於有所攻擊。
更為強大,更為兇殘,同時也更為致命。混沌之園中從來就只有一種存在,能夠令不知恐懼為何物的魔物後退——那便是處於食物鏈頂端,蔑視任何生靈的王者。
日漸充沛的體內力量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洪荒怪獸,無時無刻不在咆哮躁動,急欲噴發出肌體洶湧溢流。對於這明顯的轉變,撒迦略為感到了詫異,卻並沒有過於思索緣由。
這異界,這森林,這混沌,本就是一場醜惡而荒謬的際遇。他只想以雙手撕裂任何橫亙在眼前的阻礙,軀體內外的種種變異雖然匪夷所思,但同時也讓殺戮變得更為簡便易行。
自甘毀滅從來就不是撒迦的風格,無論上階天使制定的遊戲結局會是怎樣,他已決意,去全力顛覆。
神明?天使?俯視萬生的無上存在?歸根結底,不過是同樣能夠滅亡的生命而已。
撒迦譏嘲地笑了笑,高速掠向先前所見的塌山位置,所過之處暗潮潰退,魔物惶然避伏。多年後的今天,他心中從未淡忘過的除了邊雲,還存在一份必須堅持下去的桀驁。
那個被稱作“父親”的男人,對他的全部希望與榮耀之屬——赤色刀鋒。
崩垮的山體壓毀了大片叢林,由邊緣處直掠高階的撒迦倏地凝住了身形,冷冽月光正揮灑在他的周身,澆鑄上一層寂寥青芒。
死亡森林宛若無際迷宮,每棵樹,每塊地域,都會隨著時差而變幻方位。細微到難以察覺的叢林遷徙,註定了像撒迦這般機緣巧合尋至此地的倖存者幾近於無,然而在他的眼前,正確確實實地存在著一片獨立而碩然的暗影。
是的,暗影。
幕天席地,前方唯有一人。
他並不算高大,但只是站在那裡,就彷彿屹立於天地之間。粗壯臂身猶如最堅固的石碑,幾乎是方形的身軀遮掩著月芒,將投影拉呈出極為詭異的橫闊區域,獰然覆蓋了整片塌山區域。
“我的名字叫做豪。”那人低沉開口,其聲直若金鐵交擊,“豪·塔·西巴魯達。”頓了頓,他緩緩抬首,傲慢地望向撒迦,“人世間有一種生物叫做羔羊,想必,指的就是你了。”
撒迦微微的,後退了半步。驚疑不定的感覺並非來自於別的,而是這未知存在,居然沒有半分能量波動透出,連精神力的感應也一無所尋。
他竟像是完全虛無的。
叢林中沒有風,存在於法偌雅耳邊的氣流劃響,來自周遭魔物揮出的利爪。
以她嬌柔的身軀為圓心,空間中星星點點飄散的火種已織成了一道起伏不定的光圈,顱骨破裂的獸體倒臥四伏,厚濁血液寂然流淌在地面上,蒸騰出大片腥臭氣息。
偶爾間,會有幾枚失去宿體的魔物火種被吸附至近前,溫潤表層剝離四裂,只餘下微小而耀眼的芒點輕盈流動,融入法偌雅的前額中去。
較為強大的個體,才會存在她需要的能量本源。魔物很少會擁有純淨的,沒有半分雜質的生命元素,對她而言,能夠酣暢收割的物件,似乎唯有人類。
從年幼時的嗜血,直到如今直接汲取火種能量,法偌雅經歷了一個循序漸進的覺醒過程。隨著時間推移,她越來越清晰地知悉,無論精神還是軀體,唯有吞噬才能夠帶來勃發生機。
成長緣自於他人的泯滅,這讓法偌雅感到了悲哀。
“這世上你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能夠在關鍵時候救你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力量。。。。。。”羅剎女團長死去已久,留下的忠告卻像是不曾熄滅過的火焰,時常將女孩內心灼烤得生疼。
法偌雅至今還記得,與那名化作巨靈的年輕男子,第一次交手時的每個細微環節。儘管後者的臉龐由於背光而模糊難辨,短短瞬時的猶豫不決卻在動作上顯露無遺。隨後迸發的意念力扼殺只是在他前額上扯出狹深傷口,便被破出的銀色光刃所隔阻,迅猛從各方撲至的空中飛獸緊接著將他們衝散,輕易得一如風捲葉屑。
有些時候,溫暖的觸動,就是來得如此簡單。
草原上的血色童年,註定了孤獨將在靈魂中長存,羅剎傭兵團的覆滅更是將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