獰張開的裂口。
對於法偌雅來說,這還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距離那場奪去一切的夢魘,已過去很長時間了。此刻的她正呆在那座古老的,處處透著黴溼味的城堡裡,透過臥房寬闊的落地窗,怔然面對視野中整個肅殺的異世界。
目力所及的盡處,莽莽荒原直達天際,地表裸露出的大塊巨巖如同存活了無數年的洪荒野獸,於流赤日照下沉默蟄伏。鬼斧神工般拔起在孤山之顛的古堡,使得下方薄霧籠罩的死亡森林看上去是如此遙遠,似極了潑翻赤血的調色盤上,一抹突兀存在的陰霾。
夾雜著生澀鏽味的氣流從無盡虛空中低嘯而來,推開窗欞,霸道地佔據了房內全部空間。流拂著透明紗簾的床頭,一隻通體剔透的水晶球被安置在那裡,上千枚紫芒忽明忽暗地閃爍其內,猶如銀河深處的星雨匯聚流轉,幽美無方。
法偌雅還記得初來此地時,水晶球的內部就只有一顆淡紫光點,在微弱綻放著輝芒。隨著時光流逝,每隔一天,便會有數顆乃至數十顆同樣的星芒於它周圍現出形態。那曾經觸動心絃的奇異感覺,漸在無形中悄然復甦,並逐步變得愈發強烈起來。
紅衣神官的精神封印,早已被異界紊亂的魔力暗流盡解。這裡的每寸土壤,每塊岩石,甚至是任何一粒微小的元素體,都蘊含著極為純正的暗黑氣息。法偌雅本就凌厲無匹的精神力量,幾乎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提升著,意識之海的感知能力也由原本的晦澀不明突破桎梏,赫然擴充套件到覆蓋百里的全新領域。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體驗,但法偌雅更為在意的,卻是那些同處在城堡內部,與自身驚人相似的精神波動。如果說以前感受到的隱約心悸,會令她在孤獨中企盼,那如今身處的異境,無疑已讓夢想接近了現實。
因為在短短數日之後,法偌雅就發現,每顆星芒都代表著一個獨立的,完整的靈魂。無論這批源源不斷來到的是人類,還是異族,她都相信,他們與自己之間存在著某種特殊的關係。
或許會是,血親。
她漸漸安靜下來,全心接納直覺帶來的感知。自從被那名生著藍色羽翼的天使帶來異界以後,這精緻美麗得幾近脆弱的小女孩,終日都在默數進入靈識範圍的生命體,就連內心中仍然存在的憂傷,也抑止不住萌芽般綻放的安寧喜悅。
突兀震起的鐘聲,驚起了城堡尖塔上棲息的群鴉。它們淒厲聒噪著,疾飛過高空,黃金般的雙眼中散發著妖異之極的光芒。法偌雅默然將視線從曳落著片片黑羽的窗外移開,明眸中掠過一絲訝然。
就在鐘聲鳴響的剎那間,她察覺到密佈在居室外圍的強橫結界消失了,這還是數週以來的第一次。
而水晶球中耀動的紫芒,也在同時,無聲無息地增加了一顆。
有若實質的濁厚空氣中,驟然漾出數圈透明波紋。隨即嘯起的氣流曳響劃破沉寂,撒迦破出虛空,落上了城堡所在的孤山絕頂。
初見天地異相,他似乎並不覺得驚訝,只不過隨意乜了眼腳下猶如刀劈的萬仞崖壁,毫不客氣地嘲諷道,“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光明族其實和蝙蝠一樣,得倒吊在陰暗的高處才能睡著?”
“瀆神是無法饒恕的,如果不想被天界降下的審判之光毀滅,你應當學會謙卑。”回答他的,並非隨後飛出空間裂隙的艾哲爾,而是另一個聲音。
撒迦冷笑著回首,魔瞳中立時倒映出一團瑰麗無比的翡翠火焰。
番紅之發,高鼻深目,說話的女子擁有迥異於常人的清奇容貌,正高懸於空中威嚴如神砥。在她的身後,亦是橫展著兩對羽翼,翼身卻是綠得直欲滴出水來。
當天地間存在的基原之色唯有黑紅,這點躍耀于山顛的綠芒,便如僅存的生機般綻放出奪目光焰,將周遭濃重的沉暗分分割裂。
“我的名字叫做米加達拉,歡迎你來到混沌之園。”那女子微微撲扇著羽翼,整個區域內盡為綠芒所覆,巍峨矗立的古堡通體竟似在瞬間攀爬了一層蔥鬱的藤蔓。
如果撒迦身為信徒,或許會愕然驚覺眼前的正是九階中名列第三的座天使,但可惜,他歷來更傾向於冷血的掠食者:“接下來我是不是應該回答,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米加達拉被並沒有對方肆無忌憚的調侃激怒,與飛臨身側的智天使短暫精神交融之後,漠然望向撒迦,道:“能讓戰神放過異端的理由並不好找,所以你應該持有的態度是感恩,而不是敵視。”
撒迦略為怔住:“那天令他放棄追殺的人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