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咬著牙,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趔趄著行了幾步,掩上門。
這一系列的動作,似乎就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氣力。順著身後堅硬的門板,玫琳緩緩地癱軟下來,那年輕的軀體上,到處都黏附著大片大片的黑紅血跡,有些已經乾涸,有些卻依舊潮潤而粘稠。
面對著滿屋血淋淋的殘肢碎體,玫琳禁不住戰慄起來,手足僵硬地幾乎沒有半點知覺。臉頰上的痛感,仍在火辣辣地燃燒著,但與深入靈魂的恥辱相比,卻顯得是如此微不足道。
“一個自以為是的婊子,再加上一個明知道是陷阱還會跳進去的蠢貨。。。。。。”
那惡魔充滿譏嘲的話語又在耳邊隱隱迴響,玫琳再也難以遏制,伏在地上痛哭失聲。
原來自始至終,那個懵懂而無知的人,正是自己。
深邃的夜空中,閃耀著點點繁星,一輪殘月高懸於天際,清冷地灑落皓潔輝芒。
撒迦一路自後宅行出,穿過庭院,向著那排護牆下的小屋徑直而去。僕人們大多都已經熟睡,整座府邸的前半部,除卻迴廊,就只有那處低矮的所在亮著燈火。
隨著小屋漸近,他的腳步開始加快,一雙眼眸在月色下閃爍著邪異光芒。
守夜人的房門被一腳踢開,望著空蕩蕩的屋內,撒迦不由得怔了怔,隨即轉身行出。
府邸的每處角落,都沒能找到那踽踽獨行的老邁身影。然而當他行至偏門附近時,卻隱約嗅到了一絲極淡的血腥味。
那是一塊不過銅幣大小的血斑,撒迦俯身久久凝注著它,唇角逐漸向後扯出一個森然笑容。
“咯咯”的微響聲中,朦朧的月色自屋外湧入,悄然驅走了黑暗。房間裡的佈置很簡潔,床邊的牆角處,斜倚著一件用麻布層層包裹著的物事。
它很長,只是靠在那裡,便已經超過了一個成年人的身高。通體所縛的布層之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撒迦行上前去,單手將它執起,輕輕撫摩,臉上盡是奇異的哀傷之色。
布層,一分分地被黑甲挑開,散落。待到最後一層遮掩去盡,出現在撒迦手中的,赫然便是那柄邊雲中帶出的六尺斬馬。
厚重的刀身上,佈滿了斑駁重疊的褐色鏽跡,暗無光澤。看上去,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者,在孤獨中等待著泯滅。
撒迦伸手,按上刃鋒,緩慢擦動。一縷鮮血很快自掌緣流下,劃過刀體,漸漸的,滲入鏽跡中去。
“這麼多年沒見了,你還好麼?父親。。。。。。他應該也還好罷?”這一刻,他那猙獰的眸子裡,沒有光。
鮮血逐漸激湧,刀身上的鏽斑色澤也變得愈來愈暗沉。終於,在一聲細微的裂響之後,其中的一塊剝落下來,墜到地上,跌得粉碎。
“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睡著過,不是嗎?”撒迦沙啞地低笑。
昏暗的室內,隱約間,有暗紅驟現。
宵禁的結束,並不意味著帝都警戒方面的懈怠。
每天在同一時段沿城巡行的禁衛軍數量,是以往的三倍以上。而各處設伏的機組暗哨亦比比皆是。沒有任何一名士兵知道,這樣的情形還要持續多久,他們只是習慣於接受命令,並且默默執行。
細碎的馬蹄聲,迴響在靜謐的街道之間,於深暗純粹的夜色下,緩緩擴散而開。
這是一支十人編制的禁衛小隊,隨著馬背的輕微顛簸,其中一名士兵懶洋洋地放鬆了身體,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我說隊長,今天換班以後,弟兄們一起去喝上一杯怎麼樣?”
縱馬行在最前列的中年上士聞聲轉過頭來,笑罵道:“科萊,大清早的會有哪家酒館開門?依我看,你小子又在想喀什雅的那些風騷娘們吧?”
隊伍中爆發出一陣低笑,科萊略感尷尬,扯著脖子道:“沒那回事!這幾天我簡直累得不行,就算是去了喀什雅,只怕是還沒上床就他媽已經睡著了。”
“只要你捨得再花一個月的餉錢去風光一次,那裡的姑娘肯定不會讓你睡著的。說起來你還真是個瘋狂的傢伙,沒成家的小子到底是不一樣啊。。。。。。”那隊長語聲忽頓,揉了揉倦眼,詫異道:“怎麼我剛才覺得看到了什麼東西?”
他身後的幾人隨即高舉了手中火把,均是不由自主地按向了腰間劍柄。機組中人慘遭屠戮的血腥場面猶在眼前,如今的巡行,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輕鬆自在了。
“難道是眼花了?”中年隊長滿面狐疑地望向前方黑沉沉的街面,取下了銜入口中的警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