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是可惜了。”撒迦淡淡地打斷,屈膝,向前躍出,“開始罷!”
各處的沙人當即全力發動,數百把鈍刀織成了一幕無懈可擊的氣勁之網,空氣中的“咻咻”厲嘯刺得人耳膜作痛。每個可供穿越的角度,每條能夠突破的路線,俱都被完全鎖死。彷彿整個空間瞬時變成了龐然燈罩,其中飛舞的蛾子除了撲火以外,再沒有其他選擇。
撒迦就是撒迦,並不是蛾子。
他躍在空中的姿勢很輕鬆,很隨意,跨度也很短,在旁人看來,這根本就是個莫名其妙的自殺動作。但離得最近的雷鬼,卻聽到了兄長口中悠長平和的吸氣聲。
“轟!!!”撒迦的右腳在後方几柄沙刀斬落之前,先行接觸到了地面。
整個議事廳都隨著這聲悶響重重震顫了一下,土石沙礫像沸騰的鋼水般尖叫著爆射開來,一條可怕的裂縫幾乎是立刻貫穿了大廳地表。灰濛濛的罡流迅速凝成颶風,暴跳如雷地衝撞著龐然身軀,在石牆上留下無數條深而狹長的割痕。一扇扇長窗不停地發著抖,脫離建築向外飛去,沙人已盡皆變成了紙紮的玩具,被扯得四分五裂。
氣流散盡,撒迦依舊站在原地。裁決諸人的位置上,卻僅有一個個直達地底的深洞——論起掘進技巧,恐怕世上不會有人能超過地行侏儒。
“這。。。。。。這怎麼可能?!”大廳角落裡蠕動著一具解體的沙人,表層殼體剝落後,提著窄劍的刺客逐漸露出全貌。
他原本就打算經歷一場並不輕鬆的刺殺,所有沙人和前期攻擊,不過是誘敵的幌子而已。身為殺陣中的一員,他有把握透過完美偽裝,發動最後的致命一擊。
以往的刺殺物件,都沒能捱到這張底牌亮出的環節。過於波瀾不驚的任務,有時候未免會讓刺客覺得沒趣,可現在他才驚覺,沒趣真的要比沒命好太多了。
“你的能力很強大,應該不算純粹的魔法,是麼?”撒迦抬起軍靴,踏斷了刺客未被罡風颳斷的那條腿。
不大像人的慘嗥聲中,那男子痛苦地蜷成了一團,“殺了我罷!”
“你有兩個選擇:被刑訊官折磨過以後,再開始合作;或者,現在就學會明智。”撒迦看了眼他手中雪亮的劍鋒,譏嘲地笑了笑,“相信我,像你這樣自大的傢伙如果死了,一定會有很多同行,甚至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感到高興。在某些空閒的時候,你會被當成笑料傳來傳去,最起碼也能在好幾個月裡紅得發紫。”
刺客喘息了片刻,突然像觸電一樣丟掉了窄劍,“我是一名神棄者,圖魯之瞳的旗首。”
“聰明人總能活得更久一些的。”撒迦抬起右掌,指端暗霧繚繞而起,須足暗鱗的龍蜥自內徐徐游出,不斷擺動著幽藍色的光尾,“你的組織已經把進逼當成了習慣,可再退幾步,我的後面就是懸崖了。。。。。。”
大批即將衝入議事廳的警衛同時感覺到了這股黑暗而邪惡的氣息,部分法師不由得駐足後退,體內的魔力竟隱有崩潰跡象。
牧場另一端的精靈營地之中,藍菱正眺望這這個方面,明眸中的神色複雜至極。
卷四 煉獄紅顏
第三十三章 奪舍(上)
牆角里的兩塊土豆已經開始發軟變色了,就連偶爾途經的蟑螂也沒有興趣去碰上一下。瑟多躺在爬滿蟲蝨的草堆裡,混濁空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它,彷彿那不是什麼變質的食物,而是姑娘胸前迷人的乳房。
水牢並不算大,卻處在地底以下極深的位置。純以花崗石砌出的基體方正齊整,就像被巨人手中的摺尺量過,再一鑿鑿開掘出來。碗口粗的精鋼柵欄無情地排列在各處,將幽暗空間分割出近百間囚室。
整個區域裡漫溢著汙穢發黑的死水,石壁上隨處可見青綠滑膩的苔蘚,以及斑駁其間的乾涸血跡。不斷凝結的水珠從石壁縫隙間靜靜滑落,墜上水面發出密集空洞的“滴答”聲,聽起來如同無數魅靈,在黑暗中叩擊著青森利齒。
這裡從來沒有經過任何形式的清理,部分死去的囚徒長年累月泡在水中,從浮屍變成腐肉,最後融化成大灘大灘的糊狀物。肉體腐爛的氣息和屎尿臭味,混成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侵蝕力量,最細微的吸氣動作都能在瞬間將無數柄淬毒的刀子,透過氣管硬塞到肺葉裡去。有時候,那些狂熱的異教徒甚至連刑訊環節都無需經歷,只是剛送入水牢幾天,就已經被壓抑森冷的氛圍活活逼瘋。
很難想象光明總殿這樣威嚴神聖,如同天國一隅的處所,居然也會有煉獄般的黑暗罅隙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