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一眾水手對摩利亞人表現出的戰戰兢兢很是不以為然,鯨魚的確算得上是海洋裡的龐然大物,但有時候,小山也似的體形也無法讓它擺脫被獵食的命運。在這片大海中,還存在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洪荒巨獸,而它們,才是凌駕於整個食物鏈之上的真正主宰者。
自出海之後,薩姆便替代了現任二副的職位,日以繼夜地勘查海圖,引領航向。從一開始的生疏艱澀,到最終的漸入佳境,老人可謂是傷感多過於喜悅。傷腿處的隱隱痛感,在預示著天氣的轉變即將來臨,但在另一方面,它卻令得往事重現眼前。。。。。。
“我們年輕的時候,好像也同樣沒有什麼煩惱的事情。”望著正在甲板上悠然閒聊的幾十名水手,薩姆低低感嘆。
操舵室中隨即響起了古曼達那從未清醒過的聲音:“老夥計,你在說什麼呢?”
“沒什麼,船長,您還是繼續休息好了。”聽到沒有再被喚作別的名字,薩姆顯然覺得很是欣慰。
坐在輪舵旁側的古曼達含混地應了一聲,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仰脖灌了一大口方才繼續垂首打起了瞌睡。曾經有水手笑言,瘋子船長每天不喝酒的唯一時段,不是在夢裡,而是於倒酒的短短瞬間。
薩姆無聲地苦笑,將視線轉回船首。遠方的天際,正帶著絲不同尋常的暗色,風浪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猛烈而淒厲。一簇簇銀白色的浪花不時由海中飛濺上船頭,撞擊在甲板上發出陣陣悶響。
讓薩姆接替如今的二副,是古曼達臨時做出的決定,包括二副本人在內,沒有一名船員對此表示異議。因為人人都知道,對於航海者來說,豐富的經驗往往勝於一切。
瘋子船長當年的手下,是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低沉嘯起的風吼中,薩姆單手掌舵,向著急匆匆行出船艙的大副連打了幾個手勢。後者立即大聲咆哮起來,水手們於喝令聲下紛紛解索撤帆,不出片刻飛魚號便從劇烈的顛簸中解脫而出,逐漸恢復了平緩與穩定。
這種程度的風浪,自然不會被薩姆放在眼裡。令他始終深鎖著眉頭的是,那條記憶中的航線已經隨著時間長河的流淌而變得似是而非,雖然能夠確定初始的航程,但接下來的,卻一直難以在腦海裡呈現出全貌。
“果然,是真的老了。”薩姆黯然想著,轉首望了古曼達一眼。狀若瘋癲的船長,如今已成了他和孫女最後的希望。
數十年前那次可怕的迷航經歷,幾乎要了當時船上所有人的命。也正是因為如此,大難不死的薩姆才下決心脫離了航海生涯,帶著家人幾經輾轉後遠赴斯坦穆,開了家簡陋的旅店維持生計。
時光荏苒,匆匆而逝。死在蘇薩克刀下的兒子和兒媳曾讓老人痛不欲生,但他還是咬牙挺過了那段灰暗冰冷的日子。
薩姆從未料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再次揚帆海上,並且親手操縱著船舵馳向那處曾經挽救了他和古曼達的所在。雖然坎蘭大陸的近海地帶亦星羅棋佈著無數小島,但他卻壓根也沒起過胡亂引領一個目的地了事的念頭。
摩利亞人年輕的首領,有著與海妖一般無二的殘忍眼神,即使在注視著同伴的時候,他的眸子裡也不曾流露過些許屬於人類的情感。薩姆十分清楚能讓蘇薩克讓步的人會是什麼樣的角色,所以半點也不想拿孫女的生命冒險,那已是他世上僅剩的親人。
越來越惡劣的洋麵狀況,證明了長達十餘日的航程終於接近了那塊潛流激湧的海域。薩姆瞄了眼一如當年般胡亂轉動不休的羅盤指標,長長地噓了口氣。
現在,是該古曼達登場的時候了。除了這位天才的領航者,根本就沒有人能操縱船隻從這片猙獰的怒海中掙脫出來。
“船長,船長?”薩姆小心翼翼地叫著。
古曼達昏昏沉沉地抬頭,滿是血絲的雙眼茫然掠向天際:“好像要下雨了啊!”
薩姆瞠目結舌半晌,才道:“還是您來操舵吧,我不記得後面的航向。。。。。。”
“下雨了,嘿嘿,這下就不會有人渴死啦!”古曼達喃喃地念叨著,打了個呵欠,有氣無力地道:“開吧,開吧!老夥計,有我在這裡,你還怕船會飛到天上去?”
薩姆望著眼前如若沸騰的海面,已是慌得雙手連搖,而他的船長大人卻低低打起了呼嚕,渾然一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悠哉架勢。
天,已經黑得像一塊翻轉的鍋底。伴隨著連串雷聲隆隆震響,無數滴豆大的雨點自高空墜落,“啪啪”地墜打在船身之上,激起朵朵淒冷的銀花。卸下了主桅風帆的飛魚號在高達丈